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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握着瓷瓶的手猛地一紧。

姬恂玄色衣袍上已沁出暗色的血痕,应该是在猎场时受的伤,看样子还不轻。

好不容易夺得皇位,还是先上药止血吧,省得真死了。

召淮可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

白鹤知说完,挎着药箱匆匆走了。

姬恂僵立许久,转身看向榻上均匀呼吸的楚召淮。

多日不见,楚召淮瘦了太多,满脸掩饰不住的病色,连熟睡时眉峰也狠狠皱着。

姬恂悄无声息坐在床沿,手缓缓探向楚召淮的脸,神情罕见浮现些许惘然。

能触碰他,感受他的体温。

……而不是方才嘶声尖叫地排斥。

姬恂贪恋这样的平和,轻柔握着楚召淮的手抵在眉心,心中前所未有地乱,细细密密泛着疼。

这时无意中一瞥,就见楚召淮搭在腰间的手正死死攥着一张纸——刚才楚召淮捡时姬恂并未在意是什么,如今却隐约从指缝瞧见两个字。

和离?

姬恂忽然愣了。

叮叮。

小金币幽幽晃荡出清脆的声响。

“你戴这个干嘛?”

四周皆是白雾, 楚召淮捧着药碗喝了一口,歪着头注视跟前逆着光的人。

那人看不清楚面容,含笑着抬手一动, 六枚小金币叮当作响。

“王妃所用, 本王拿来做护身符。”

楚召淮脸一红,难为情地将脸埋在药碗里。

姬恂总是说些让人害臊的话,像是要逼他承认什么东西一样。

楚召淮不敢将心剖出来给他看, 一直在躲来躲去。

姬恂轻轻笑了声, 背着手倾身而来, 逆着光的人脸一点点靠近, 终于凑至楚召淮面前。

楚召淮脸庞通红, 壮着胆子怯怯抬头。

只是视线落在面前人身上,他忽然一僵。

暖阁外不知何时已天黑了,烛火照耀, 姬恂一身亲王锦袍,下颌处像是屋檐而落的雨珠源源不断落着狰狞的血。

楚召淮茫然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姬恂的面容血肉模糊, 就如同棺木时那具尸身一模一样, 双眸猩红, 像是厉鬼般直勾勾盯着他。

楚召淮眸光呆愣,倒映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他缓缓伸着手想要去触碰那张脸,指尖刚一动,就听面前的人低低笑了出来。

“王妃……”姬恂笑着说,“护身符, 为何没能护本王平安?”

楚召淮手倏地一僵。

姬恂挨得更近了, 血甚至滴落楚召淮的手上, 他越笑越诡异:“大师批言你是天煞孤星,六亲缘浅, 你母亲被你克死,父亲同你没有半分亲情,白家更是无人爱你。”

楚召淮猛地缩回手,呆滞地捂住耳朵,嘴唇哆嗦着呢喃道:“不要……”

“本王这么喜欢你,楚召淮。”姬恂的声音没有半分减弱,像是直接钉死在他耳中,“我本该长命百岁,‘长岁熙春’,为何要被你连累,刑克而死?”

楚召淮呜咽着,几乎失声痛哭着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姬恂捂住他的脸,强行逼迫他看向自己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怨恨道:“我好痛啊,你就是个天煞孤星,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不得好死。”

楚召淮眼泪终于簌簌而落,他拚命摇头,却不再否认了,而是哽咽着一声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噩梦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不断纠缠着楚召淮的意识,那具狰狞的尸身紧紧缠着他,好像要报復似的将他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楚召淮忽然睁开眼睛。

天还未亮,或者是刚至深夜。

暖阁中只有外头燃着一盏微弱烛火,隐隐从床幔缝隙照进来。

楚召淮微微一动,后知后觉有一双手从后方环抱住他的腰身,后背靠着熟悉温暖的怀抱,隐约带着一股陌生的药香。

这段时日遭逢大变,楚召淮瘦得厉害,轻轻松松在这人怀中转了个身,仰着头看去。

映着微弱烛光,姬恂闭着眸躺在枕上,眉头轻蹙,已睡着了。

楚召淮愣怔注视着,好一会终于挨过去,将额头抵在姬恂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体温……

是王爷。

楚召淮轻轻揪着姬恂的衣襟,将整个身子往他怀中又贴了贴,就像护国寺之前无数次那样。

闭着眼感知难得的温暖,恰在这时,抱着他的手双臂动了动。

姬恂醒了。

楚召淮又睁开眼睛乖巧地看他。

姬恂垂着眼看他,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瞳中带着难掩的些许不安,似乎怕楚召淮像白日时那样发疯挣扎。

“醒了,要吃些东西吗?”

楚召淮摇摇头。

姬恂眉头轻蹙。

楚召淮好像太安静了,也不谩骂也不悲伤,正常得可怕。

回想起白鹤知所说的离魂症……

姬恂伸手摸着楚召淮的脸,轻声道:“召淮,还认得我吗?”

楚召淮点头,歪着脸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王爷。”

终于不是“陛下”。

姬恂松了口气,凑上前在他眉心亲了下,开口解释道:“之前你心疾未愈,京中筹谋我不想让你知晓,只等事成后去护国寺接你,只是中途出了纰漏,是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