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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道:“召淮,你先……”

楚召淮忽然毫无征兆将面前的姬恂重重一推。

四周一切好像变得扭曲起来,楚召淮清醒地知晓姬恂假死,肯定是有苦衷的,并不怪他,所以只是轻轻将他拂开而已。

为什么姬恂满脸惊愕?

为什么赵伯、殷重山和姬翊全都朝他而来?

耳畔嗡鸣,似乎有人在歇斯底里地说什么。

“不要碰我——!为什么还要碰我!滚开!”

姬翊几乎连滚带爬地扑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製住他近乎疯癫的挣扎。

“召淮!召淮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楚召淮好似旁观者,迷茫看着自己拚命在姬翊怀中挣扎,好多日积攒的情绪轰然破开那透明的瓶子。

终于要将他逼疯了。

楚召淮崩溃地恸哭出声,视线只要落在呆愣的姬恂身上就不受控制般地想要挣扎,逃离这个令他如此痛苦的人。

知晓他有苦衷,知晓他情非得已……

那为什么还是压抑不住满心的怨恨不甘?

砰的一声。

脑海中一直紧绷的线,彻底断了。

楚召淮不记得之后如何了,隻记得姬翊边哭边伸手捂住他的双眼,嘶声说着什么,视线变得昏暗,连崩溃的意识也一点点跟随着坠入深渊。

丧钟幽幽停下。

璟王府本该因新皇而满心欢喜,后院却是气氛深沉,每个人都皱着眉,下人来来回回将药端来,大气都不敢出。

姬翊已不像之前那般一遇事就知道原地团团转,他干脆利落将晕厥过去的楚召淮安顿好,又吩咐人前去请白鹤知。

再次从寝房出来时,已是两刻钟后了。

姬恂坐在连榻上,正在看空荡荡桌案上唯一还摆在那的西洋钟,视线落在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姬翊缓步而来,垂着眼唤道:“爹。”

姬恂回过神来,瞧见姬翊脸上被楚召淮挣扎时打出来的淤青,神情略微不自然,罕见说了句人话:“这段时日过得挺艰辛吧。”

姬翊颔首道:“勉强还有一条狗命活着,就不算艰辛。”

姬恂:“……”

姬恂听出姬翊语调中的怨怼,眉梢轻挑:“生气了?怨我不该提前告知你?”

姬翊说:“不敢。”

姬恂笑了:“既然不怨,哭什么?”

姬翊脸上带着淤青,眼眶通红,因垂着头的姿势眼泪啪嗒啪嗒从羽睫往下砸,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根本掩饰不住。

殷重山侯在一边,一言难尽看着姬恂。

世子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哄一哄吗?

姬恂无可奈何地朝他一招:“过来。”

姬翊柱子似的杵在那,梗着脖子,不过去。

还真生气了。

姬恂无声叹了口气,从连榻上起身,大掌抚了抚姬翊的脑袋,哄孩子似的:“是爹顾虑不周,不该不告诉你。”

这话明显就是敷衍的话,姬翊跟着姬恂长大,自然一下就听出来他爹根本没有半分后悔,就算再来一次他也还是如此。

姬翊死死握着拳,不知哪来的胆子,终于咬着牙说:“你的确顾虑不周……”

姬恂:“……”

殷重山听世子竟然会顺杆往上爬,垂着头忍住笑。

姬恂道:“姬翊……”

话还未说完,就见姬翊倏地抬起满是血丝的眼,泪水像是海带似的啪嗒嗒往下流,气势却是强硬的。

“我知晓您在京中谋划行事,也理解您唯恐我没出息不懂做戏掩藏,连累您功亏一篑,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怪您。”

姬恂眉眼笑意落了下来。

“……可召淮有心疾,您可以不告诉我,为何不和他提前说,哪怕打声招呼。”姬翊强忍着委屈,语调却满是哭腔,“他自从知道您出事后就一直不对劲,魂不守舍不吃不喝,您难道就不怕他出事吗?为什么这么狠的心啊?呜……”

姬恂伸手将姬翊脸上的泪拂去,沉默许久却不知该如何说。

姬翊越说越觉得委屈,强忍着哭腔还在说:“我一边忧虑他会犯心疾,一边还要料理那群不长眼来招惹他的……呜,您不在,所有人都在欺负我们!”

姬恂眼瞳轻动,正想说什么。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世子这是怎么了?”

姬翊眼眶全是泪,视线模糊,呆呆看向门口。

梁枋已换了身月白衣袍,脸上已没有临走时的病色,眉眼带着笑,道:“璟王爷得登大寳该庆祝才对,怎么哭成这样?”

姬翊呆愣许久,忽然嚎啕大哭地跑过去,像是猴子似的一下蹦起来挂在梁枋身上。

“梁枋!”

梁枋:“……”

梁枋差点被姬翊扑倒,强行稳住下盘站好。

“世子?”

姬翊边哭边回头衝姬恂呲儿道:“梁枋装病回沅川都知道和我通个气的,你……你好狠的心,你狠心死了!召淮一腔真心还不如去喂六出,我……我的孺慕……是叫孺慕吧,呜,孺慕之情也错付爹了!我不认你了,召淮也不认了,和离好了!和离得好!”

姬恂:“……”

姬翊恨不得将这段时日的委屈和伤心全都发泄出来,嗷嗷哭得脑袋发晕,已不会思考了,只知道颠三倒四地反覆呢喃“你狠心”“狠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