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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养不起这华而不实的、吞金的西洋钟,留着只是拖累,为何还不舍得放手?

楚召淮紧紧抱着冰冷的死物,垂着头将额头抵在玻璃上,披散的发遮掩住脸上神情,只有发抖的声音像是乞求似的喃喃道:“不要。”

理智和不知名的情绪正在拉扯,挣扎着不想将这个丢掉。

赵伯小心翼翼扶着楚召淮的肩膀:“王妃是做噩梦了吗?”

楚召淮摇头。

他已经很多日没梦到姬恂了。

赵伯试探着问:“您收拾这些东西是想……”

楚召淮浑身疲惫,抱着西洋钟一动都不想动,呢喃地说:“我要回临安了。”

赵伯愣了愣,焦急道:“现在吗?”

“嗯。”

楚召淮这个状态哪能单独一人离开,赵伯急得不行,但也不好直接劝,隻好跑出去寻姬翊。

这几日姬翊几乎没怎么睡过,隻草草眯了半个多时辰便出了城去护国寺点长明灯,顺便将楚召淮留在禅房的东西取回来。

马车刚到璟王府门口,就瞧见一辆挂着「楚」字的灯笼停在那。

姬翊眉头轻蹙。

楚荆?

这个时候来璟王府做什么?

马车幽幽停下,姬翊撩起帘子,一袭黑袍踩着马凳漠然下了车。

未经准许,门房并未让楚荆进璟王府,此时正在门口僵持着。

瞧见世子回来,门房如蒙大赦,赶忙行礼:“世子。”

站在台阶下的楚荆冷淡看来。

姬翊却并未瞧他,视线落在楚荆身后之人。

晋凌布政使,付松茂。

楚荆淡淡道:“敢问世子,将客拦在门外,便是璟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客?” 姬翊笑了起来,他身量高挑,穿着袭素色黑袍,眉眼已没了稚嫩,他淡淡道,“这段时日前来璟王府做客的人,要么和我父亲结过仇怨前来落井下石,要么受过我父亲恩惠但因璟王府落败而来恩将仇报以此向宫中表忠心,敢问楚大人是哪一种?”

楚荆也笑了:“我无意为难世子,只是璟王已立了和离书,楚府已派人替召淮签了字,婚事作废,两府既然无亲无故,身为父亲,我自然要来接召淮回府。”

姬翊神色登时沉了下来。

天才刚亮,楚荆便已侯在王府门口,恐怕早就做足了打算。

楚荆对楚召淮哪有什么父子之情,更何况楚召淮目前神智昏沉的模样,一旦被接回楚府,还不知要被如何磋磨。

姬翊紧紧握着拳,下颌崩得死紧。

他爹还活着的时候,这群混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上门这般挑衅。

是不是学他爹的手段杀几个人,就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要来踩他们的蝼蚁了?

“现在知晓自己是父亲了。”姬翊强行忍住心中的燥意,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道,“之前逼迫召淮嫁来璟王府算计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身为人父?楚大人脸变得可真快啊,就像您几月之间从侯爷降为尚书一样,令人叹服。”

楚荆:“……”

姬翊这张嘴,和姬恂一脉相承。

他懒得和楚荆多说,一甩衣袍正要回府。

一直沉默不语的付松茂忽然笑着道:“世子,圣上派我前去晋凌做布政使,您日后许是要回封地晋凌,难道就不想知晓晋凌帐目如何吗?”

姬翊霍然回身,冷冷看他。

本来觉得此人和楚荆一样是个一事无成的跳梁小丑,没想到却是个会动脑子的。

天光大亮,长街上已有不少百姓聚集围观。

姬翊沉默许久,拢了下披风,淡淡道:“请两位大人进府。”

“是。”

姬翊沉着脸,脑海思绪翻飞。

付松茂前去晋凌查帐目,为的便是寻找造反的证据按在姬恂身上,可如今璟王为救太子惨死,帐目便成了一堆废纸。

圣上会顾忌百姓看法,所以暂时不会将晋凌帐目捅到明面上。

付松茂几个月的苦心付诸一炬,自然不肯这么轻易罢休。

如今宫中消息封锁着,没人知晓燕平帝到底情况如何,但一旦皇上驾崩,新皇登基——无论那人是姬抄秋还是姬靖,定会顷刻以这堆帐目为由将璟王府彻底赶尽杀绝。

姬翊正想着对策,赵伯匆匆而来,瞧见有外人在,隻好皱着眉耳语几句。

姬翊呼吸一顿:“当真?”

“嗯,已在收拾东西了。”

姬翊眉头狠狠皱着,带着付松茂和楚荆到了王府前厅。

楚召淮就算要走,也决不能跟着楚荆离开。

姬翊坐在首位,抬手让下人奉上茶,掩下心中的焦躁,淡淡道:“楚大人说两家婚事不作数了,和离书可曾带来了?”

“自然。”楚荆从袖中拿出户部留籍过的和离书递上前。

姬翊一目十行扫了眼,的确不假。

看来户部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也看人下菜碟,不等楚召淮前去便擅作主张让楚荆帮忙代签。

“挺好。”姬翊喝了口茶,将和离书放在桌案上,淡淡道,“圣上如今还健在,楚大人便敢违抗圣命,专横强製解除两府婚事,难道就不怕圣上降罪吗?”

楚荆蹙眉。

本来觉得这孩子毫无城府,只知道意气用事,没想到如今说话竟这般一针见血。

楚荆冷冷地说:“但和离书是璟王所拟,违抗圣命这个罪名安不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