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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眸中精光微转,脸上仍是笑着:“这话说的,自然不算,只是都察院折子都堆成小山了,圣上就算偏心,也得请您进宫走个过场。”

姬恂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直盯得徐公公冷汗直流,才终于似笑非笑道:“那劳烦徐公公了,本王即刻便进宫。”

徐公公欲言又止半晌,又道:“圣上还另有一道旨意,听闻白芨神医医术高超,三殿下如今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还请神医进宫一趟。”

楚召淮一愣。

啊?我?

姬恂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燕平帝想见白芨神医, 并非只是单纯想让他为三皇子诊治。

更多的许是试探楚召淮是否真为姬恂医治好疯症。

前往宫中的马车上,楚召淮不安地交握手指,被养了一段时日终于有些血色的脸庞苍白如纸。

上次进宫, 楚召淮孤立无援, 险些被燕平帝轻飘飘一句话杀了。

此番就算他再镇定自若,也掩饰不住惊慌。

正忐忑着,一隻微凉的手缓缓握住他的五指。

楚召淮抬头看去。

姬恂也没看他, 只是将他的手扣在掌心, 注视着车外随行的禁军, 慢条斯理道:“别怕, 不会有事。”

楚召淮下意识道:“我没怕……”

只是说完, 心臟又重重一跳,几欲从喉中蹦出来,震得他胸口发疼。

楚召淮垂着眼看着发白的手指半晌, 轻声问:“陛下……会杀了我吗?”

姬恂手一顿,放下帘子回头看去。

楚召淮只不过是刚过十八岁生辰的少年, 被他和楚荆直接、间接地推入朝廷斗争中, 朝不保夕, 战战兢兢。

江南刺杀、城外山匪、宫宴……

几次险些丧命,好不容易过了几次安分日子,却又被召进宫,唯恐小命不保。

姬翊和他年纪相差不大,最苦恼和畏惧之事也只是国子监功课做不完罢了。

姬恂呼吸顿了顿, 心尖像是被穿透, 呼吸都泛着疼。

他缓缓倾过身, 微凉的手指抚过楚召淮发抖的脸庞,放轻声音道:“不用怕, 你是我的王妃,只要本王还活着,京城无人敢动你。”

姬恂很少用这样哄人的语调说话,不阴阳怪气,也不显得混不吝。

楚召淮茫然看他,好一会才道:“我……只是怕。”

怕十八岁一劫已至,更怕姬恂权衡利弊将他推出去送死。

可他不敢说。

姬恂看他额角已出了冷汗,忽然道:“停车。”

车夫勒紧马绳,将车停下。

前来护送的禁军纵马而来:“王爷,有何吩咐?”

姬恂道:“回府。”

禁军一愣,犹豫道:“可圣上有旨……”

楚召淮也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小臂:“没事!”

姬恂为他斩了攀咬他的大盗,已被都察院弹劾了,如今又要违抗圣上旨意,恐怕在朝中处境定会愈发艰难。

楚召淮不想姬恂为他违逆圣上,忙说:“真没事,我现在已觉得安稳些。”

姬恂仍是眉头紧皱。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个欠嗖嗖的声音。

“哟,我还当谁在此处挡路,没想到竟是璟王殿下。”

楚召淮掀帘往外瞧去,陆无疾骑着马溜达着过来,身着带刀侍卫锦袍,瞧着威风极了。

陆无疾在高头大马上微微颔首:“见过王妃。”

楚召淮矜持点头。

姬恂冷淡道:“你为何在此?”

这厮正常说人话,陆无疾倒有些不适应:“奉旨护送璟王妃进宫为三殿下诊脉。”

听这话意思,圣上并不想单独见楚召淮。

姬恂不知想通了什么,随意掀下帘子:“走吧。”

马车这才幽幽往前。

陆无疾悄无声息松了口气,心中暗暗腹诽。

往常不是初五才犯病发疯吗,今儿怎么一副烦躁得要砍人的模样?

这样闹了一遭,楚召淮心中畏惧也散了不少,轻声道:“看来圣上隻想我为三殿下诊治,王爷不必担心,如今应该忧心兵马司之事要如何向圣上回禀。”

姬恂懒得想,直接说也不过罚俸。

他也不靠俸禄吃饭。

马车缓缓进了富丽堂皇的皇宫,过了宫门便要下车步行。

楚召淮披着姬恂的披风,脖颈狐毛领被冷风吹得浮在脸侧,姬恂握着鸠首杖坐在那,视线一直落在楚召淮身上。

陆无疾恭敬道:“王妃,请。”

楚召淮下意识看想姬恂。

姬恂一直注视着他,温声道:“没事,去吧。”

楚召淮缓缓吐出一口气,被陆无疾带着侍卫拥簇着前去三殿下的宫殿。

徐公公推着姬恂的轮椅往圣上所在的太和殿。

姬恂这几年在京城中只有一个闲差,又因不良于行和疯症被圣上特许免朝谒,也就逢年过节宫宴时会进宫。

徐公公边推着轮椅边道:“殿下,这都察院的折子有不少也在斥您挥金如土,晋凌这些年没有边关来敌,就算富庶也不是您这般挥霍……”

姬恂突然厌恶道:“聒噪,住口。”

徐公公一愣。

璟王爷虽然本性心狠手辣,可惯会用温文尔雅的假面来隐藏攻击性,平日哪怕为难下人也只是嘴上阴阳怪气几句,从不这般戾气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