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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山推着轮椅小心翼翼道:“望仙楼一向得圣上看中,大公主的药人一送上去,想来当年的父女恩怨也要一笔勾销。”

姬恂拨着珠子,对此事没什么兴趣,一语不发。

殷重山瞧出王爷心情不虞,隻好闭了嘴。

轮椅推回后院,远远就瞧见楚召淮坐在那。

姬恂一身遮掩不住的戾气强行敛去不少,也不乘他的坐骑,敛袍起身走了过去。

楚召淮正在将盅里的药盛在碗中,见王爷回来正要起身见礼,被姬恂随手按下去。

姬恂问:“头还疼吗?”

楚召淮摇头:“好多了——这是我给王爷新改的方子。”

姬恂并不在意方子改没改,“嗯”了一声,伸手就要将药接过,却见楚召淮乖乖地凑上前去喝了一口,然后才递过去。

姬恂眉头紧蹙:“你做什么?”

楚召淮疑惑道:“替王爷试毒啊。”

“试毒”二字明明是皇家司空见惯之事,姬恂却隻觉得刺耳。

他欺身上前掐住楚召淮的下颌,眉眼罕见地对楚召淮露出一抹阴鸷,冷声道:“吐出来。”

楚召淮不明所以,被迫张开唇,舌尖动了动含糊道:“咽下去了。”

姬恂那股刚平息的戾气又有要涌上来的衝动,他语调冰冷:“试什么毒?谁和你说的混帐话?”

楚召淮从楚府拿来的鸠石他已在王妃记注上知晓,今日听说换了方子,想必就是这个一听便有剧毒的药。

此人是神医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为何能这么自然地喝下去,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楚召淮被他的冷脸吓住了:“王爷……”

京城权贵的确不乏让下人试毒之事,可若无人告知楚召淮,以他的心性定不会想到这一点。

姬恂眼神漠然扫向一圈服侍王妃的人。

赵伯和殷重山冤枉死了。

就算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会对楚召淮说“试毒”的蠢话。

楚召淮不解地道:“王爷看其他人做什么,不是你让我试的毒吗?”

姬恂一怔:“本王何时……”

电光石火间,一段记忆凭空出现脑海。

狭窄榻间,楚召淮手腕垂着锁链无措地看他,解释道:“我没有给你下毒。”

姬恂听到自己的声音慢悠悠传来:“那神医多试几口。”

姬恂缓慢放下掐着楚召淮下颌的手。

的确是他。

楚召淮端着粥小口喝着,视线偷偷摸摸看过去,感觉姬恂今日好奇怪。

是断药断的吗?

姬恂揉着眉心,微微一抬手。

殷重山和赵伯赶紧退了下去。

随后门外传来周患的声音:“我回来了……唔,重山你笑什么,又发羊癫疯?赵叔?赵叔您也被传染了?!来人啊,快传府医!”

殷重山、赵伯:“……”

姬恂:“……”

姬恂凉凉往外瞥了一眼,却没做声,缓缓将视线落在楚召淮身上。

本来觉得发病那日并未伤到楚召淮已算克制,可骤然回想起竟然逼迫他试毒……

细想下,昨日楚召淮那句“没有不喜欢你”,竟是在姬恂险些将人重伤、又毫不信任地逼他试毒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好像所有加诸到楚召淮身上的不幸、不公和悲惨,他都能轻而易举谅解释怀。

难道他就不知道怨吗?

楚召淮垂着眼喝粥,无意中瞧见碗里有颗用来熬色的蜜饯,唇角一绷,强忍着高兴拿杓子将蜜饯扒拉到一边,等着最后再吃。

姬恂注视他良久,将温热的药一饮而尽,语调微僵:“日后不必你试毒。”

楚召淮想了想:“那要找其他人试?”

“不用。”姬恂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试毒”,神色不自然地道,“今日平安坊有集会,想去玩吗。”

楚召淮赶紧将碗放下:“我能出去玩?”

姬恂:“嗯,想去哪儿都可以。”

楚召淮面露喜色。

姬恂眉头一蹙:“……除了回临安。”

楚召淮不明所以:“我自然知道,王爷为何说起这个?”

姬恂:“……”

姬恂见过大世面,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直接反问:“那神医想去哪儿?”

楚召淮才不告诉他,生怕他又叫殷重山跟过去。

“没有,我目前哪儿都不想去。”

姬恂听出他不想和自己多说,站了半晌,突然一语不发转身拂袖而去。

楚召淮奇怪看着他好像很愤怒的背影。

王爷自从断药后性子越发古怪,他也没多想继续吃粥。

楚召淮慢吞吞用完早膳,赵伯端着承盘小跑过来,笑着道:“王妃,这是正月的月钱,您揣怀里买些东西玩儿。”

楚召淮诧异道:“王妃还有月钱呢?”

“自然了。”赵伯被这话逗笑了,“王妃在临安时府里竟然不给月钱吗?”

楚召淮难为情地笑了,没回答。

有倒是有,不过他没人在意,一月估摸也就一钱银子。

年幼时,白家其他表兄弟表姐妹有父母祖父母疼爱,不光有月钱更有平日的赏赐,成日挥金如土,不像他要紧巴巴地花才能勉强活着。

看着承盘上堆成小山似的银子,楚召淮眉眼弯起。

那些关扑得来的银子虽多,赵伯帮他换成银票往小矮柜一塞,扭头就忘——也可能是因为他这辈子没有过如此多的钱,没什么拥有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