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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翊一愣,怔然抬头看他。

姬恂笑起来:“原来如此,世子好端端在画舫阁儿里关扑博弈,那小秦公子和三公子脚下一滑跌到世子拳头上,摔了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明日本王便这样回圣上的话。”

姬翊脸一白,给楚召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再求情,万一被连累挨打得就是两个人了。

他双手撑地垂着头,方便爹打起来顺手。

“请父亲责罚。”

楚召淮没接收他的眼色:“世子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可能是那些人说了什么胡话吧。”

今日进阁儿时那些人肆意嘲讽姬翊,外传嚣张跋扈的姬翊却隻当没听到,像是没事人一样照常和人寒暄。

都指着他鼻子骂废物了姬翊也没动怒,这种隐忍的性子,不可能突然无缘无故就扑上去将人打这么厉害。

姬翊盯着地面青石板的纹路,听到这话微微一呆。

京中人人都道璟王世子嚣张跋扈,仗着璟王爷的威名招摇过市,每每闯祸必然一句不问将此事全归咎于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说话。

姬翊鼻间涌上一股酸涩,咬着牙强行忍住了。

姬恂垂眸问:“那你说说看,为何动手?”

姬翊不吭声。

姬恂看着他梗着脖子的模样,似乎觉得无奈,手拿着藤条在姬翊脑袋上轻轻一点:“从明天起,每日卯时来寻重山,让他指点指点你的武艺。”

姬翊茫然抬头:“啊?”

姬恂将藤条扔回去:“回去吧。”

姬翊呆呆看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事就、就这么过了?

姬恂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手指修长漫不经心盘着几枚铜钱,叮叮当当声音清脆。

见姬翊还呆着,他眉梢轻挑:“怎么,没挨一顿打觉得不痛快?”

姬翊赶紧回神:“不不不不是,儿子告退。”

没想到此事这般轻易过关,他松了口气,讷讷撑着发软的双膝起身,犹豫地看了下楚召淮。

上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今日他还打着让人丢脸的主意,可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计前嫌,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姬翊抿了抿唇。

人家刚刚为他求情,若是此时将他不是“楚召江”的事告知父亲,未免太过恩将仇报。

先算了。

等明日再和父亲说此人身份。

姬翊闭了嘴,乖乖退去了。

楚召淮松了口气。

姬恂盘着铜钱,似笑非笑看着楚召淮:“王妃既然困了,便回去安寝吧。”

楚召淮刚松下的半口气又吸了回去,他困得脑袋发晕,没经思考脱口而出:“王妃又、又又不困了。”

姬恂:“……”

更要命的是姬恂一直在那笑。

楚召淮敢怒不敢言,吭叽吭叽推了半天轮椅,将“姬阴阳怪气”推回寝房。

楚召淮回府后便告知管家不必在寝房放炭盆,寒冬腊月一进去宛如进了冰窟窿,窗户打开,寒风一吹冻得他不着痕迹打了个哆嗦。

这要睡一晚,不得冻得翘辫儿?

姬恂冬日单衣到处飘,明显无法受热。

楚召淮寄人篱下惯了,忧愁半晌也没多说半句,洗漱一番别别扭扭地上了榻。

还是先愁等会若王爷兽性大发霸王硬上弓,要如何应对吧。

姬恂冷水沐浴后被殷重山推来寝房,他懒得擦发,湿漉漉的青丝披在背后,垂着眸漫不经心看着手中的信。

楚召淮正在榻上看和他大氅厚不了多少的丝绸被,听到动静吓得辫子险些翘起来,像是鹌鹑似的往被子里一扎。

姬恂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和殷重山说话:“就这些?”

殷重山道:“从江南一来一回耗费时日过久,六百里加急能查到的暂时只有这些,更细致的许是要等两日。”

楚召淮躲在被子里听着。

“六百里加急”这个字样飘入耳中,忍不住心中嘀咕:“是在说什么朝中大事吗?”

姬恂又问:“那神医呢?”

“神医踪迹难寻,常年在山坊间行医,又覆着面不知真容,方才已接到周患飞鸽传书,似乎寻到一人自称是他,后日便能秘密到京城。”

姬恂“嗯”了声。

楚召淮正要认真听,那轮椅骨碌声逐渐逼近榻边,惊得他像是洞里的兔子,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很快,床榻传来轻微“吱呀”声,有人坐了下来。

楚召淮心臟都要从喉咙蹦出来,修长五指死死抓着锦被,忍不住微微打起颤来,唯恐迎来自己的“劫”。

可提心吊胆半晌,姬恂一直没动静,连句话都没说。

楚召淮壮着胆子将锦被掀开,露出乱糟糟的脑袋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姬恂穿着薄衣坐在那,临着烛火慢条斯理瞧着手中几页薄薄的纸,似乎没想搭理楚召淮。

楚召淮艰难吞咽了下,他不想揪着心等待未知的事,索性迎难而上,伸出两指轻轻揪了揪姬恂宽大的衣袖。

“王爷?您在……看什么?”

姬恂垂下眼,将纸递给他:“王妃要不一起看看?”

楚召淮忙摇头。

六百里加急的定然是军情要事,他哪敢看。

姬恂也没勉强:“困了就先睡吧。”

楚召淮愣了愣,仰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