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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块精致漂亮的水玉,上面血迹还新鲜着,隐约可见上方一个熟悉的字。

——江。

“你……”

姬恂手肘撑着扶手五指撑着侧脸,几绺墨发凌乱穿过指缝,他懒得张唇,隻从唇缝散漫地飘出几个字来。

“楚侯不亲自打开验一验吗?”

游廊在风口,朔风呼啸,楚荆后背生生被惊住一身冷汗。

楚召江被杀了?

不可能。

姬恂才醒来两日,楚召江藏身京外别院,他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去寻人杀人。

况且就算杀了楚召江,对璟王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在如此关头,楚荆竟然还算得上清醒,可在转瞬间分析完利弊后,又有一个念头硬生生挤了进来。

万一呢……

前几年姬恂遭遇过一场凶险的刺杀,刺客于重重护卫中破出一剑刺向他,离心臟只差半寸就能要了他狗命。

姬恂浑身浴血握着剑锋纵声而笑,却讚刺客英勇无畏,前途无量,直接将人毫发无损放走。

同年秋猎,只因掌灯宫人点烛火时晃了他的眼,姬恂直接连圣上面子都不顾,当场将人斩杀,尸身悬挂帐前,惊得满朝又咻咻参他,又罚三月俸禄。

此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行事向来只看心情,从无踪迹可循。

楚荆额间冷汗滑落,喉中干涩几次开口想问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姬恂很体贴:“重山。”

殷重山面无表情,抬手把铁扣一掰。

楚荆瞳孔剧烈收缩舒张。

时间被一寸寸拉长,终于盖子终于翻开,露出里面一绺带血的发。

楚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瞳瞬间衝血。

他再无法维持镇定,目眦欲裂地咆哮道:“姬明忱——!你疯了吗?!”

姬恂被人骂惯了,也不生气,还慢条斯理地笑了,温声询问:“楚侯何出此言?”

楚荆浑身都在发颤:“此乃圣上赐婚,你胆大包天违抗圣旨……你藐视天威,你……你难道要造反吗?!”

见楚荆已被惊到语无伦次,开始给他扣谋反的帽子,姬恂终于忍不住纵声而笑。

冰骨清寒枝头梅,姬恂坐在一簇簇似雪的梅树下,好像欣赏了一出不得了的好戏,笑得眉眼微弯,未束的长发凌乱披在肩上,嘴唇殷红,好似索命的鬼。

鬼笑着说:“看来楚侯更满意这件礼物。”

楚荆又惊又怒,喉中隐约有血腥味,几乎要失去理智。

却见姬恂笑够了,漫不经心抬起鸠首杖微微一拂。

殷重山手中箱子被打翻在地,将里面的东西落了出来。

——只是一绺带血的发而已。

楚荆一怔。

那带血的发被一颗金丝扣绑着,看样式正是楚召江离开侯府前佩戴的发饰。

刹那间,那滔天怒意陡然消散,随之而来的则是几乎将楚荆淹没的惶恐,后知后觉意识到……

他说错话了。

和姬恂完婚之人已是楚召淮,就算楚召江死在姬恂手中,也顶多算个发疯杀人,罚一罚俸禄。

——除了造反的罪名外,圣上不会动他。

姬恂抚着鸠首杖,笑着道:“本王只是见这金丝扣罕见,才特意取来相送。怎么,楚侯方才那句‘违抗圣旨’,从何而来?”

楚荆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回这句话。

出乎意料的是,姬恂没揪着这句“失言”不放,似乎只是想单纯送回门礼:“礼既已送到,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殷重山推着轮椅就要走。

楚荆下意识往前半步:“等……”

姬恂侧眸看来:“楚侯可还有其他事?”

一番大起大落下来,楚荆脑海混沌,却也仍有一丝清醒,知道此时不该去问“楚召江是不是在你手上”的蠢问题。

挣扎许久,楚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王爷慢走。”

轮椅轧过满地狰狞的血,姬恂笑着离开。

满地头颅不知如何收场,楚荆头痛欲裂间,突然听得一声尖叫。

“啊——”

循声望去,郑夫人从游廊走来,看到地面死不瞑目的头颅,惊得双腿发软,扶着柱子险些摔下去。

“侯、侯爷?”

楚荆闭了闭眼,艰难道:“找人来收拾。”

郑夫人猜出这是煞神做出来的事,挣扎着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刚要去唤人,就听得楚荆有气无力道:“再派人去京外别院看看。”

郑夫人一愣:“别院?——召江能回府了?”

楚荆白着脸冷笑。

楚召江贴身佩戴的水玉都落在姬恂手上,还带着血,定是吃了大苦头,在别院能不能寻到人都是个未知数。

小命难保,何谈回府?

回门宴隻吃了半个时辰不到,璟王便打道回府。

侯府大门口,护卫将楚召淮破破烂烂的小矮柜搬到车上安置,楚召淮瞧着空荡荡的车,默默按住胸口。

姬恂果真将那三大箱回门礼送进侯府了。

可真够败家的。

没一会,轮椅骨碌滚动的声音传来。

败家的姬恂被殷重山推着上了车辇。

楚召淮忙殷勤地上前主动为王爷撩开帷幔,也不像来时那般坐得远,反而颠颠凑上前和人挨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