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甫进柳如眉的房间,就听见一阵凄厉不已的哭泣声,子阳云傲扑前,把跪在床边的嚎哭的丫环推开,但见柳如眉平躺在床上,玉脸蒙着一层黑气,正是中了剧毒的徵象,子阳云傲大惊,伸手摸去,但发觉她脉息已断。

他的脸色倏变,猛然冲出,直奔楚楚的厢房。

撞门而进,房内哭声凄厉,楚楚又是平躺床上,满脸黑气。

见此情景,子阳云傲心中一沉,楚楚却在此时瞪开了眼,发出凄厉的尖叫。

见到她痛得五官扭曲,双手不住抓住胸口,子阳云傲知道这正是毒发之像,生死就在一瞬,想也不想,立刻把她扶起来,指如电光,急点她身上十八大穴,再撕开她背後的衣料,把双掌抵在她的背心上,源源送入内力为她护住心脉。

他表面虽是名玩世不恭的风流子弟,但因幼承名师,一身内力之强已可挤身江湖年轻英杰的前五名之内,这时救人心切,更是倾尽全力,半炷香後,内力已运行到顶峰,一阵白烟从他的头顶冒出,楚楚浑身刻颤,樱唇一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知道已暂时把毒性压抑下去,子阳云傲收掌,示意两名丫环侍候她躺好,接着,在床边盘腿静坐,半晌後,才睁开双眼,问旁边的丫环。

「楚楚晕倒前到底发生什麽事?」

被他问到的丫环急急摇头。「奴婢不知道,小姐刚才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就心痛起来,痛了一会儿,就痛得翻白眼晕过去了。」

子阳云傲的眼角登时向房间四周扫去,却见桌脚有一打碎的药碗,旁边满是泼出来的药汁。

他蹙一蹙眉头。「她没有喝药?」

「只喝了一口就不小心打翻了。因为……因为小姐说今天的药特别苦,不想再喝,打翻了就罢,奴婢就没有再为她倒药了……小侯爷,奴婢不知道没有喝药会害了小姐的,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答话的丫环说着,眼泪再次流下。

看着散在地上的药汁,子阳云傲久久无言。

若楚楚多喝一口药,只怕早就像如眉一样,哪里还熬得到他赶来?

另一名丫环用温热的布巾为昏迷的楚楚抹去唇角的血渍,忍不住问:「小侯爷,小姐不会有事吧?」

回头,看向楚楚,但见她往日红润的娇颜此刻苍白如纸,呼息似有若无,子阳云傲心头一阵紊乱,摇摇头,没有答话就走出房外。

夕阳西斜,天色微昏,绿叶随着轻风摇晃,发出沙沙声响,丫环们的哭声更隐隐从两间厢房传出,令人心乱。

两女的事很快就会惊动别人,其他人他不怕,但卓不凡看似温和儒雅,其实精明干练,又与他关系极亲,子阳云傲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要如何应付他的质问。

楚楚身上的毒虽暂时被抑压,但是,也只是权宜之计,到底是要找出解药才能救她一命,但是解药……

厉天邪呀厉天邪!你真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狠毒了!

子阳云傲的眉头拧成一团,神色复杂,也不知道是在叹息,痛心,还是愤怒。

满心紊乱之际,一条铁臂横地伸出,用力一扯,把他拉入树丛之中。

抬头一看,却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厉天邪。

「都死光了吧?」

子阳云傲把手一甩,冷冷地答:「托福!还剩下一个!」

厉天邪勾起唇瓣,漫不经心地道:「哦?这麽大命?」

看着他脸上挂着的冰冷笑容,子阳云傲顷刻间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半晌後,才勉强把精神集中起来。

「你怎知道她们会死?」

厉天邪没有回答,看着他的神色,子阳云傲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

「是你下毒的?」

「为什麽是我?」斜眼瞅着他,厉天邪保持着那一抹冷笑,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没有威胁愁雨拿解药,又没有偷偷将什麽放在她们的药碗里,怎会是我下毒的?」

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说话,子阳云傲倏地满身冷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他问秋愁雨拿解药时那阵似有若无的哨子声。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是什麽毒?」

「不知道!」厉天邪冷笑。「反正什麽毒也足以毒死她们,现在还活着一个吗?我倒想看看她能活得多久。」

听着他冷酷的说话,子阳云傲用力地吸两口气。

就如厉天邪所言,没有解药,楚楚活不了多久,於是,子阳云傲勉强地把满心的愤怒抑制下去,尽量放轻语调和他说话。

「天邪,如眉和楚楚只不过是太君瞧中的媳妇,我不爱她们,和她们之间也根本没有什麽。」

想也不想,厉天邪说:「没有任何人可以觊觎我的人!」

「我不是你的!」子阳云傲怒叫。「我和她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麽不直接拒绝凤太君?」厉天邪直视子阳云傲,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

「你要我怎样拒绝?」子阳云傲受不了地摸着前额。「难道你要我对太君说,你的宝贝孙儿我喜欢的其实不是女人,又或者,要我将你带到她面前,告诉她:太君,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的情人魔教教主厉天邪!」

「这有什麽问题?」厉天邪连眉头也没挑起一下。「我的的确确就是你的情人──我可以对任何人介绍你。」

「但是我不可以……」子阳云傲摇摇头,用一种揉合着内疚难受的眼神凝视厉天邪。「我与你不同,我不可以败坏侯府的家声,更不能令疼爱我的太君伤心。」

看着他俊美的脸孔,象徵多情与薄情的单眼皮,厉天邪一双眼冷得像冰。「你不爱我?」

「我爱你,但是……」渐渐地,子阳云傲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但是,我不可以因为爱你,而伤害其他爱我的人,也无法接受你因为爱我而伤害其他人。厉天邪,把解药交出来,只要能救活楚楚,我说不定能够原谅你。」

厉天邪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不!」

生气的不单止子阳云傲,他也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情人身边有其他人,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永远只是情人身边一个不见得光的影子。

瞬间,子阳云傲颓然无力地闭上双眼,接着睁开,眼瞳中闪烁着熠熠的怒火。

瞪着厉天邪冷酷无情的脸孔,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当年你因为几句戏言而下令杀死与我争吵的人一家老少时,我警告过你──永远别再做相同的事!」

这时候,远处已传来吵嚷的人声,只怕是被两女的事引来的。子阳云傲不再多发一言,转身离去。

「傲!」

厉天邪从後把他叫住,声调镇定如亘。

「你带她们来这里,不就是要我嫉妒吗?我只是在做你想我做的事而已。」

一股怒火倏地冲上心头,子阳云傲再也按捺不了,猛然回首,大叫:「疯子!」

厉天邪笑了。

「你不会真正气我的!」神色声音都充满自信。

「你──!」声音哽在喉头中,子阳云傲气得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直在唇边嚷着「疯子、疯子!」蹒跚而去。

※※※※※※

柳如眉和楚楚之事果然惊动了其他人,房门前聚集了不少好奇的武林人士,见他出现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慧心大师领着几名和尚站在柳如眉床前念往生咒,子阳云傲站在门边,正好看见柳如眉死寂的容颜,不知恁地,厉天邪刚才讲的那些疯话就这样冒了出来,一双脚跨过门槛一半便顿在半空。

僵硬片刻,他最终还是没有踏进柳如眉的房间,而是转身向相邻的厢房走去。

推门,一袭青衣的卓不凡正站在楚楚床边。

想起一会儿还要在他面前为厉天邪的恶行掩饰,子阳云傲心头一阵烦乱。

「云弟。」正为楚楚把脉的卓不凡见他走进来,立刻把搭在楚楚玉手上的指头缩回来。

眼角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楚楚,子阳云傲问:「卓大哥,她怎样了?」

「只知道她身中两种剧毒,一种应该是腐心毒,至於另一种……我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

「可有解救之法?」子阳云傲知道卓不凡对医道颇有硏究,语气间不由得充满希冀。

「除非有解药,否则……」卓不凡摇摇头,半晌後才接下去说:「只怕她活不过两天。」

看着楚楚,想到这个漂亮无辜的女孩子可能只剩下一,两天性命,子阳云傲心中乱成一团。

接下来的一切,包括怎样安置柳如眉的屍身,派人通知她们家人的事等的事,全都由卓不凡打点。

子阳云傲垂首倚立门边,沉思不语,因为出来时太过仓促,没有束发,衣衫散乱,加上脸上常挂的笑意黯淡。

两女被毒杀,加上他失魂飞落魄的表现实在太过奇怪,「神算子」朴天算几次想开口询问,但都被卓不凡以眼神阻止。

他自然也看出不妥,但一直没作声,将其他人打发走後,走到子阳云傲身边,柔声说:「云弟,你一定累了吧?不如先回房休息。我会叫人在这里看着。」

子阳云傲摇摇头。「不!我想留下陪着楚楚。」

见他低眉垂目,神色忐忑,卓不凡想了想,走出门外,半晌後回来,手中拿着一套衣物。

「云弟,这是我的衣服,你先梳洗一下。」

子阳云傲知道一定是自己现在的样子糟蹋得令他看不过眼,接过衣服,点点头。

卓不凡拍一拍手,四个小沙弥便合力抬进一个大澡盆走进来。

「这院落只有两间厢房,本来我想叫他们将澡盆抬进邻房,但我想你多半不想进去,反正,楚楚姑娘暂时不会醒过来,所以我就叫他们把澡盆抬进来了,好吗?」

虽然心情不好,但见他如此体贴,子阳云傲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卓大哥,你是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最细心的一个。」

被他一赞,倒是卓不凡不好意思起来,俊脸微红。

解开上衣,身上满是紫红的吻痕,子阳云傲顾忌地向卓不凡的方向看一眼,幸好,他一直君子地站在八仙屏风後,没有越雷池半步。

褪尽衣裳,坐在烫热的洗澡水中,子阳云傲顿觉绷紧的身心倏然放松,全身都舒泰起来。

卓不凡拉过一张小鼓几,小心地掖起衣摆,坐在屏风後与他闲聊起来。「云弟,你可有想到有什麽人会对她们下此毒手?」

「……」

子阳云傲的声音在半晌後才缓缓响起。「楚楚和如眉虽然出身江湖,但都是妇道人家,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对她们如此狠心。」

谁会对她们下此毒手?子阳云傲当然知道,却无法不为厉天邪而说谎。

「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听见追问,子阳云傲垂首看向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在向来令他自傲的俊脸上,此刻看见的只有可耻。

他咬一咬唇,再答:「卓大哥,其实我和她们相识还不满两个月呢……有谁想谋害她们,又或者她们家中有什麽仇家,我实在不清楚。」

卓不凡「嗯」了一声,半晌後,轻声道:「听丫环说,是你及时赶到,以内力护住楚楚姑娘的心脉,才令她保住性命。其时楚楚姑娘的毒性已经攻心,能够将毒性尽锁在心脉一带,云弟的内功之强真是令为兄吃惊。」

彷佛赞叹的话传入耳中,却令子阳云傲正在泼水的手微微一僵。

他在幼年时偶遇明师,但因师父与魔教关系极深,所教招式内功亦源自魔教,为免惹人疑窦,他从来不在旁人面前展露武功,但这一次救人心切,竟忘了掩饰……以强大内力压制蚀心剧毒,可不符合他游戏人世的风流公子形象。

刹时间,子阳云傲也想不出什麽话来为自己掩饰,一阵无言

卓不凡忽然说:「晚膳时间已过,你一定肚饿吧,我到厨房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一会儿回来。」

接着就是平稳的脚步声起,知道已经他走出房间,子阳云傲暂时舒一口气,

以卓不凡之精明,今次的事只怕已引起他的种种联想,若他从蛛丝马迹追查一下,只快很快就会查到自己与魔教间牵扯不清的关系。

子阳云傲想着,心里暗暗又将厉天邪骂了千遍百遍。

都是那个杀千刀的死疯子!

边咒骂着,边从澡盆而起,擦乾身子,穿上卓不凡为他准备的浅蓝色长衣後,又坐在楚楚身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卓不凡回来。

从食盒中拿出几碟斋菜,汤,饭,除此之外,还有小碗白粥。

卷起衣袖,卓不凡小心翼翼地把粥放在桌角。

「先把粥放着,等吹凉了,再叫丫环喂楚楚姑娘吃。」

「卓大哥,令你劳心了。」子阳云傲不得不再一次为他的细心而赞叹。

心想:师父总怪他整天和厉疯子吵架,但这能怪他吗?若厉疯子有卓大哥一半的体贴温柔,他还哪里吵得起来?

这时窗外夕阳已尽下,天色昏暗,劳累大半天,子阳云傲也确实饿了,便与卓不凡围在圆桌旁吃起饭来。

寺院的素菜做得并不精致,但味道嚐起来还可以,加上卓不凡一直殷勤布菜,子阳云傲吃下不少。

吃到一半,卓不凡忽然开口。

「我派去监视那三个人的探子刚刚回报我,在柳姑娘身亡的消息传出前,他们住的院落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三个人」指的当然厉天邪,秋愁雨和夏飘萍,子阳云傲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事是何用意,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

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住口,卓不凡接下去说:「连贾老实也不知所踪,看来是和他们一夥的,都怪当天在大厅我顾着面子,又以为魔教中人到底没有这麽胆大包天潜入武林大会,否则,说不定可以当场把魔教的几个要员擒下,那柳姑娘和楚楚娘就不必受苦了。更奇怪的是他们辛辛苦苦潜入武林大会,竟然不先救出沈沧海,反而对两个与世无争的姑娘下毒手。云弟,你可知道为什麽?」

看着饭碗,子阳云傲忽觉难以下咽。

与江湖有关的事,卓不凡向来不会故意对他说,而现在……他放下箸子,看向卓不凡。

「卓大哥,你想说什麽请直说。」即使卓不凡已经知道什麽了,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也绝不轻易。

卓不凡也抬头看向他,沉默半晌後,忽然说:「把衣领拉高一点吧!」

子阳云傲一怔,本来准备好的辩解话全都塞在喉头里。

半晌後,他才醒悟过来,右手飞快地往脖子摸去,掩着一块瘀红的吻痕。

看着他的俊脸瞬间通红,卓不凡别过脸去。

「鉴於两位姑娘与太君关系不浅,伯父已经拿了主意,派人到侯府通知太君,侯府离此地甚近,明天太君应该就会到了──无论那人是谁,为了她老人家着想,你暂时也别再和他见面了。」

说罢,他就起身离开。

「等等!」子阳云傲把他叫住,声音中微带颤抖,也难怪他,他实在太震惊了。「我……我和男人在一起的事,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知道的?」

「很久以前。」卓不凡顿步,却没有回头。

子阳云傲难以置信。「怎……怎麽会?」他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

「怎麽不会?」卓不凡反问,回头,儒雅文俊的眉目之中,带着些许苦涩。「有时候你们在门内,我就在门外,我怎能不知?」

想不到自己胡天胡地的情事早已为人所知,子阳云傲也不知该羞该恼,呆若木鸡地坐着,连卓不凡已经走了也不知道。

※※※※※※

他和厉天邪的事,卓不凡到底知道多少?太君又知不知道?公审沈沧海的日子快到,若不能把他救出,要怎样向师父交代?还有,楚楚身上的毒要怎麽办?

种种问题如大海波涛,忽然汹涌而至,子阳云傲心烦意乱,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休,期间,楚楚已经痛醒过三次,看着她痛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子阳云傲不得不点她的昏睡穴,令她得以沉沉睡去,

这样的情况,她绝对熬不过两天……

解药,一定要从厉天邪手上取得解药!

知道再无退路,子阳云傲反而渐渐镇定下来。他不再踱步,而是坐在一张圈椅上,手肘抵着膝盖,额头顶在双手手背上,闭着眼,静静沉思。

一直到子时三刻,他才睁眼。

多情如同春风的双眸此刻射出熠熠锐光。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子阳云傲从包袱中拿出一套夜行衣换上,腰缠软剑,头蒙面巾,便一枝箭似的从窗口窜出。

正无月多云之夜,子阳云傲一身黑衣彷佛与夜色融成一体,矫健的身躯在寺庙的房舍顶疾走,足尖触瓦即起,直如白雁於水上飞掠,不闻半点声响。

一直奔至佛塔,塔门前守着八名武僧,但防守得并不严密,神色都见从容。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子阳云傲无声无息地潜到他们身边。

「好像有什麽……」其中一名武僧察觉有异,回头看去,子阳云傲迅地举起手刀向他的脖子砍去。

旁边一名武僧察觉,但子阳云傲回身一踢,重重踢中他的头颅。

两僧都来不及发出呼叫,便倒了下去。

其他武僧正要呼叫,子阳云傲亮出软剑,指着地上一名武僧的喉头。

武僧们投鼠忌器,叫喊的声音登时哽在喉头。

子阳云傲心思机敏,乘他们不知所措之际,身如疾电飞射,迅雷不及掩耳间便把余下的武僧制住,最麻烦的反而是要把这些动弹不得的武僧拉到草丛堆中,密密掩藏,以免被人发现。

把武僧们处置好後,子阳云傲从佛塔的大门进入。

佛塔内每一层只开了一扇连人头也穿不过的小窗,藉着微弱星光,子阳云傲以无声的脚步踏阶而上。

一直到

马车一直驾到洛阳城以北的荒郊之地,穿越连绵树林,就看见一所庄院屹立在绝崖之前,庄院白墙红瓦,占地甚广。

马车在庄门前停下来,子阳云傲正要掏钱给车夫,才记得自己换上了夜行衣,身上随软剑与广陵散外根本甚麽财物也没带上。

他想了想,便对车夫指一指庄门。

「麻烦车夫大哥帮我上去叩门,就说子阳云傲来了,叫他们主人出来,车资我一会儿自会双倍奉上。」

车夫一听见,一双眼登时发亮,正要走到庄前,提起狮口下的铜环,重重地叩了三下。

庄里的人前来开门,却不是寻常守门的佝偻老人,而是两名慓悍大汉。

他们听见子阳云傲的名字,皱着眉头说一句。「不识!我家主人不在!」便要重重地把门搁上。

子阳云傲耳目灵敏,远远坐在马车中听到他们的话,发出冷笑。

「识与不识你们还是先进去问清楚吧。否则,只怕你们担当不起。」他说话时声音虽轻,却故意以内力远传,就彷佛在两名大汉耳边细语一样。

两名大汉互看一眼,迟疑之际,一把讨好的笑语声已经从後响起。

「哈哈!我还道是那一位贵客到访,原来是子阳小侯爷」

一身富泰的贾老实边笑,边从庄院内走出来。

「小侯爷,你好!贾老实不知道你大驾光临迎接来迟!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子阳云傲不冷不热地应上一句。

「要劳驾堂堂十八分檀的贾坛主出来接我。是我该死才对。」

当日由厉天邪口中知道贾老实就是天魔教第十八分坛的坛主时,他实在吃了一惊,怎麽也想不到这个他以为只懂得诃谀奉承,见风转舵的奸商竟有如此本领。

「小侯爷言重了!区区一个小坛主怎比得上小侯爷尊贵?」,贾老实也不怕手下笑话,登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又是弯身又是鞠躬。

「别在我面前作戏了!你的表情,像你的名字一样,假得要命!」子阳云傲受不了地蹙眉,摆摆手。「进去!叫你家教主出来接我。」

「吓?」贾老实吓了一跳,现要推托,却听子阳云傲冷冷地吐出一句。

「告诉他,他不出来接我,我不进去,以後也不用见面了!」

贾老实想了半晌,咬一咬牙点下头去。

「是的!小侯爷,我立刻进去对教主说。」

跟着他出来的一众手下都吓一大跳,以为他突然傻了,唯有贾老实在心中暗暗叫苦。

他进去叫厉天邪出来迎接客人,这种话即使多给十个胆子他,他本来也不敢在厉天邪面前说出口,不过,这位子阳小侯爷是教主的什麽人,别人或者不知道,贾老实却多少猜到了。

教主惹不得,教主枕边人更惹不得。他宁愿现在进去被厉天邪当面训斥一顿,也胜过因为得罪子阳云傲而在日後战战竞竞。

他硬着头皮走进庄里去,将子阳云傲的话对着厉天邪覆述一次。

出乎意料之外,厉天邪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安抚他一句。

「他就是有点任性,为难你了!」

夏飘萍站在贾老实对面,正好将他脸上感恩戴德的神情看进眼里,心中暗暗佩服自家教主的手段。

他的一句说话,非但可以将贾老实对子阳云傲的怨怼化解,也能令他更加对圣教尽忠。

对着受宠若惊的贾老实,厉天邪又夸赞了他几句,才领着夏飘萍和秋愁雨出去。

外人都以为他只是武功奇高,加上运气好才能令天魔教再次中兴,却大都不知道,他年幼亡父,以六岁之龄就被推上教主之位,外有中原正道苦视眈眈,内亦有不忠之辈觊觎他的宝位,他能在内忧外患之中平安成长,实在是因为与他粗犷冷酷的外表毫不相符的驭人之手段与心计。

不过……偶尔也有他应付不了的人。

厉天邪粗浓的眉头拧紧,站在离子阳云傲的马车在二十步之遥的地方。

「傲,我已经出来接你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因为子阳云傲不准他靠近,他只能遥遥地放声说话。

子阳云傲由昨天起就遇上种种倒楣事,受了满肚子的气,归根究底都源自厉天邪,哪里肯给好面色他看?当下,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把救楚楚的解药交出来。」

「不行!」厉天邪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

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子阳云傲没有露出愤怒或者失望的神色,动一动手,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件来。

「你先看看这是什麽?」

厉天邪抬眼看一看,脸露讶异之色。

「广陵散?」

「正是广陵散。」子阳云傲牵一牵有着朱红小痣的左唇角,轻轻松松地说:「如果你不将解药交出来,我立刻就把它毁了。」

他举起广陵散,在车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在猛烈的日光之下,厉天邪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

「你手上的真的是广陵散?是怎样得手?」边问,边迈步踏前。

「别走过来!」子阳云傲怎敢让他走近,立刻放声喝止。「就站在那儿,和我保持距离。」

「太远了,我分不出真假。」厉天邪说着,再踏出一步。旁边的夏飘萍与秋愁雨亦步亦趋,准备听他的暗号,随时出手抢夺。

「分不出真假?好!那就当它是假的,把它毁了便是!」子阳云傲指头一紧,把广陵散抓得更紧,作状要以内力把它震碎。

这一着半真半假,一半固然是威吓,更一半却是他实在再无他法了。

知道他只消内力一吐,广陵散便会灰飞烟灭,厉天邪不得开口叫止。

「等等!」

子阳云傲暗暗松一口气,斜眼向他睨去。「等什麽?」

「广陵散里面记载的都是已经失传千年的曲调,你之前不是对我说想要它吗?又怎舍得就这样把它毁掉呢?」厉天邪言谈之间,竟似是为他而惋惜。

子阳云傲摇摇头,高声说:「琴谱再珍贵,和人命相比,也只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什麽可惜的。」

「傲,广陵散中记载的天魔心法在我六岁之前,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它对我而言其实没有多大价值。」

「但是,值得吗?」子阳云傲冷笑,他总不相信厉天邪不让步。「为了一个小女子的性命而令天魔教镇教四宝从此缺一,也在你的教主生涯中留下污点。值得吗?你肯吗?」

「你、威、胁、我?」一字一字从厉天邪口中吐出,眼神凶狠如兽地盯着子阳云傲。被他用彷佛要噬人的眼神看着,子阳云傲心头一颤,也发起狠来。

「我威胁你又如何?」

「子阳云傲!」

厉天邪怒喝一声,把旁人都吓得退後几步,唯子阳云傲不怕,盯着他一双狠厉的眼睛,挑衅地勾一勾唇。

「我的确是威胁你,你要不要也把我毒死了,好让你抢走这本广陵散?」

但见厉天邪脸色铁青,把一双拳头攥得砰啪作响,连夏飘萍和秋愁雨都以为他要上前硬抢了,但半晌後,却见厉天邪脸上的怒色忽然平伏下来,眼神也由凶狠变成深沉。

「愁雨,解药。」沉厚的声音响起,秋愁雨立刻把解药奉上。

「你别过来。」子阳云傲还是不肯让他走近,遥遥指着秋愁雨。「秋愁雨,你把药送到白马寺救楚楚。」

「去吧!」厉天邪摆摆手,秋愁雨便即领命而去。瞧着他长长的左袖拖拉过空中留下的棕色掠影,子阳云傲心中的牵挂亦去了大半。

「广陵散拿来。」,厉天邪上前,手一伸,就要拿走他手上的广陵散。

「不行!」子阳云傲怎肯就此把广陵散还他,手一收,便把广陵散收入怀中。「你不是说过你的东西也是属於我的吗?那先由我保存也是一样。」

「傲,你实在很会扭曲我的话意。」

厉天邪也没有逼他立刻把广陵散交出。他有自信──只要是属於他的怎样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冷冷一笑,他对云儌说:「已经什麽都依你了,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看不过眼他自以为是的样子,子阳云傲不是味儿地歪一歪嘴角。

「除非你求我进去。」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是要倚靠厉天邪的庇佑,但看见他的样子实在心中有气,忍不住便要与他为难。

厉天邪自问一再忍让,子阳云傲却不知好歹地步步进迫,他贵为一教之主,乾刚独断,脾气其实极大,当下脸色变了一变,差点就要拂袖而去。

但他知道自己昨天才与子阳云傲大吵一顿,子阳云傲若非遇到什麽麻烦,绝不会到这里来找他。

说不定就是在偷广陵散时惹祸了……而且,一定是很严重,他无法独力解决的事。

思索片刻,厉天邪眼中精光一闪,竟真的开口说:「傲,我求你进庄去,让我招待你,这样可以吗?」

想不到他真的肯这样低声下气,子阳云傲反而吓了一跳,好半晌後,才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皱着眉头。

「你刚才说什麽?……你再说一次,说是你求我进去的。」

厉天邪按捺着脾气,柔声说:「是!是我求你进去的。」

旁边的天魔教教众都尴尬地别过头去,装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眼珠溜溜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子阳云傲问:「不会反悔?」

「不会!」

「真的不会?」

「绝对不会!」

不厌其烦地一再求证之後,子阳云傲勾起唇角,对着厉天邪露出一抹笑容。

「天邪,你对我真好,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他虽整夜未眠,倦於逃亡,但这一笑起来还是带着一种令人倾倒的独特魅力。

目眩於子阳云傲灿烂的笑脸之中,厉天邪上前拉开车门,看清楚车厢里坐着的人影时,全身倏然一僵。

他早知道马车里并不只有子阳云傲一个,却怎麽也想不到另一个人竟然是「他」。

「沈──沧──海!」

※※※※※※

子阳云傲的心情美好得就像枝头上的小鸟一样。

小心翼翼地把沈沧海抱下马车,在走进庄时,他还故意抬起手肘,把呆滞的厉天推开。

但走不过两步,就被用力拉住。

「他不可以进去!」

见厉天邪清醒得这样快,子阳云傲心中不无可惜。他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故意在俊脸上勾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笑着,一字一字地道:「别忘记,是你求我们进庄去的。」

「你当然可以进去。」厉天邪脸沉如水,五指紧紧抓着他的左臂,不容他更进一步。「不过,要先放开他。」

「我偏偏就是要和他一起进去。」子阳云傲用力一晃左肩,把他甩开。

「好!那你就和他的屍体一起进去吧!」厉天邪眼中厉光一闪,头也不回地伸手抽出一名教众的佩剑。

寒光飞闪,向子阳云傲怀中的沈沧海疾砍而去。

子阳云傲早知道他行事狠厉,却怎麽也想不到他说杀便杀,刻下吓了一跳,急急向旁跃去,但那道锋寒之光如影随形,招招进逼,无论子阳云傲如何闪避,总是脱不出剑光包围。

剑尖多次在沈沧海身体擦过,划出数道血痕。

沈沧海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动弹一下,但几滴鲜血溅在子阳云傲脸上,却烫得他微微一颤。

足下才慢了半步,蓦然间,剑光飞掠,厉天邪手中利剑已指向沈沧海的喉头。

眼看沈沧海就要性命不保,子阳云傲左右双足快速交错,回身,竟把背门自己的露在剑尖之前。

厉天邪大吃一惊,急忙收手,千钧一发之间,总算把剑势勒住,但剑尖已在子阳云傲的衣服上刺出一个小孔。

「你疯了!」厉天邪浓眉倒竖,厉声斥责。

「我清醒得很呢!」子阳云傲回头,俊脸上竟带着一抹笑容。

「你──!」厉天邪气得差点说不出来,提剑指着指着沈沧海的手亦在颤动。「你是不是看上这老白脸?好色得连命也不要了?」

四周的教众投向子阳云傲和沈沧海身上的目光登时都变得微妙起来,子阳云傲又羞又恼,满脸通红。

「死疯子!你胡说什麽?」

「你若不是看上他了,又怎会和我吵闹,又怎会用身子他挡剑?」

「死疯子!胡说八道!」

死笨蛋!死疯子!他为什麽要用身子为沈沧海挡剑?当然是因为知道厉天邪绝不会伤他!但是他不屑辩解,说道:「死疯子!我懒得理你!」

用力跥一蹂脚,便不再理他。

「不准!」厉天邪左腿一跨,已挡在前路。

子阳云傲眉头一挑,冷冷地说:「我是带着他从师父面前逃走的,师父说过要把我的头扭下来,如果你想我死就把我们拒堵门外吧!」

说完後,他瞅着厉天邪气得几乎完全扭曲的五官,得意洋洋地笑了半晌,才抱着沈沧海走进庄里去。

这次,厉天邪再也没有阻挠,唯脸上神色狰狞得令人胆颤。

「教主……」夏飘萍硬着头皮上前,一句话未及吐出,厉天邪忽然狠狠地把剑一丢,不吭一声地跟在子阳云傲身後,也走进庄里去了。

※※※※※

此庄虽说是天魔教的第十八分坛,但庄内的间隔摆设表面上却与普通庄院没多大分别,但家俱摆设都很新净,似乎才刚翻新过,建庄用的木材看得出都是上好的,整个庄院内飘散着浓浓的木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子阳云傲按着自己心意,在近水榭的地方挑了一套厢房,也不管原先的主人是谁,就这样带着沈沧海走了进去。

使唤丫环为沈沧海上药,侍候自己沐浴,洗去满脸疲色,再换上一套又白又软的新衣,在铜镜前长身而立,照出来的又是一副混世翩翩的风流公子模样了。

子阳云傲满意地拂一拂袖子,眼眸环视,朝房中的几名丫环投去一抹多情的眼波。

丫环们无不脸红耳赤,子阳云傲得意地笑了笑,藉此讨了她们身上几件小物件,便把她们全都送出房间去。

关紧门窗,把从丫环手腕拿下来的几颗银铃铛串到丝线上後,子阳云傲拿着丝线,绕着房内的几扇窗子缠绕几圈,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把声音忽然从後响起。

「为什麽要救我?」

嗓子清脆如珠落玉盘,子阳云傲一怔,半晌後,才发觉出声的竟然是整整一夜也没有说过半句话的沈沧海。

他立刻顿下手,回头,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倚坐在床头的沈沧海。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沈沧海再次张唇,问的还是同一问题。

「为什麽要救我?」

「不为什麽。」子阳云傲耸耸肩头。

轻轻抬一抬眼帘,沈沧海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俊美英挺,眉目飞扬的年轻人。「你喜欢男人?」

子阳云傲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

「我才不……」话才说了一半,瞧着沈沧海那双沧桑的眼眸时便说不下去了。顿一顿後,他改为说:「我的确和男人在一起,但不代表我对你有什麽非份之想,你不必把厉疯子的疯话当真。」

「厉疯子?……」沈沧海沈吟半晌後,微微一笑。「你和小天邪的感情很好。」

梨涡浅笑,苍白的脸孔瞬间添上光彩,子阳云傲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後,才把目光移开,继续动手把丝线缠上窗框。

「虽然刚才罢手了,但是依厉疯子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你。还好我先把秋愁雨支开了,他们暂时不会用毒,秋愁雨要由白马寺回来至少要一天,那时候你身上的软骨丸药性应该已经退去,到时一走了之,就不必再怕他们。」

沈沧海摇摇头。

「他们根本没有喂我食软骨丸。」

子阳云傲一怔,顷刻间,竟不明白他意思。

「我的功夫早就被废了,在很多年前……」沈沧海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彷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但子阳云傲却能听出其中的寂寥落寞。

「怎麽可能?」他不敢置信地走到床边,握起沈沧海的右手,正要一试他的内力,眼角流转之间,却正好瞧见瘦削的手腕上一道浅浅的几乎已经看不见的旧刀痕,向左手看去,亦如是。

沈沧海轻轻地把手收回来,拉好衣袖。

子阳云傲终於明白为什麽卓不凡能把沈沧海擒下来,又为什麽不告诉他是如何把沈沧海捉住的。

这样不光采的事,的确不能为外人道……

他们说对沈沧海下了药,是怕被人知道卓不凡擒下的只是一个手脚筋都被挑断过,武功早废的魔教护法。

定定地看着沈沧海垂下的头顶,子阳云傲觉得他更令人同情了。

也没有什麽话可以安慰他,子阳云傲默然多时,伸手指向澡盆。

「沈前辈,你先沐浴更衣吧。我到外面走走。」

※※※※※※

才在房门外的台阶坐下,厉天邪穿着黑色短衣的身影就从柱後走出。

「你以为沈沧海很可怜?」

早知道他一直在监视他们,是以对他的出现,子阳云傲并未露出任何讶异的表情,只是托着头,轻声问:「当年到底发生过什麽事?」

「他和二叔本来是一对情人。」厉天邪口中的二叔就是子阳云傲的师父,天魔教闇夜护法厉无痕。

「他们感情如何?」

「沈沧海是孤儿,自幼被圣教收养,与二叔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当年他生得也真是好看,彷佛乌丝的长发,白得像雪的肌肤……与我二叔站在一起就彷佛瑶台双璧,光采照人。爹对沈沧海也很好,简直将他当成另一个弟弟看待。」

厉天邪极目远望,脑海里不由得浮起童年时的点点滴滴。当年他和沈沧海的关系也很好,沈沧海总是小天邪、小天邪地叫他。又有谁想到,一切会在一夜间天翻地覆地改变过来?

「既然关系很好,那他为什麽会变成天魔教的叛徒?」

「一切皆源於沈沧海移情别恋,爱上凌青云。」

「当年带领正道围攻千刃崖的武林盟主凌青云?」

「就是他。他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迷倒了沈沧海。沈沧海为了带他私会,带他由秘道进入总坛。但凌青云根本另有目的,他偷袭我爹,盗走广陵散。我爹当晚就伤重身亡,总坛被攻占,我也要逃出关外。」杀父灭教之仇何其深重,但他这时说起,只是一言带过,神色便与旁人无异。

子阳云傲却知道他城府深沉,表面越是平淡,事实上越是记恨,当下拍一拍他的手背。

「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已成明日黄花,只有你越来越强大茁壮。」

「傲……」厉天邪反掌,轻轻握住他的手。

子阳云傲轻轻地挣脱几下都挣不开来,便任他握着。

「之後发生了什麽事?」

「我也不太清楚。」厉天邪摇摇头。「只知道後来二叔找到他和凌青云,凌青云死了,他就落入二叔手上,我知道後派人去暗杀过几次,但都被二叔阻挠了,我碍於二叔的面子,也没有再对他做什麽。」

「但是一有机会,你依然想杀他──就像今次。」子阳云傲可没有相信他的鬼话,他没有忘记厉天邪之前对他说过要用极火烧死沈沧海。

「能够怪我吗?」厉天邪冷笑。

「傲,你或者以为沈沧海很可怜,但是,在我看来,他根本是罪有应得,撇开他那张漂亮的皮相,他只不过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师父或者比你更恨他……」

想起沈沧海面对厉无痕时的反应,曾经相爱的人到最後只余下仇恨与畏惧,子阳云傲

不由得心寒起来。

就彷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样,厉天邪凑近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心吧!如果你敢背叛我,我顶多把你杀了,绝不会费力气折磨你。」

子阳云傲白了他一眼。

「快放手!我累死了,要回房去睡觉。」

随意甩一甩手,厉天邪却把他抓得更紧。「你以为我会让你和沈沧海睡在同一间房里?」

「你的思想污秽!」子阳云傲斥骂一句,也不管手被他拉着,就这样站起身向房间走。

「傲!」厉天邪从後用双臂把他牢牢抱住。「要睡,到我的寝房去。」

「到你的寝房去?」子阳云傲从鼻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没有忘记我们在吵架吧?」

「那个女人反正都死了,为一个死人生气有什麽意思?」厉天邪张开两排洁白的牙齿,对着他的耳朵儿轻轻吹一口气。「我们好好地做一场,象徵和好吧!」

「下流!」子阳云傲口中骂着,耳朵却被他炙热的气息吹得微红起了。

厉天邪的左手悄悄他的下体,在胯下从前向後探,中指对准股沟压下去。

「啊!」子阳云傲惊叫一声,想要避开,腰身却被他紧紧按住。左手指腹隔着两层薄薄的丝绸,在两股间的凹槽粗暴地按着刺着揉搓着,被蹂躏着的屈辱的感觉,反而令身子不受控制地烫热起来。

厉天邪咬着他耳朵,低声说:「和我做吧,做完後保证你爽得把什麽都忘记得一乾二净。」

沉厚的嗓子带着浓浓的情慾意味。

子阳云傲的身材高佻,但有外族血统的厉天邪却比他更高上一个头,这时他的右手从後把子阳云傲抱住,左手则从前越过双腿,子阳云傲的双足离地,身子几乎是被托着他的左掌上,全身力气无处可用,更可怕的是身体的重量尽坠,他可以感到厉天邪的中指快要刺穿裤子,直接刺进他的後庭去。

酥麻疼痒的感觉由下体散开,裤子的前端已经微微地顶起来。浑身发烫,子阳云傲好不容易才勉强维持住理智。

「快放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以为把我拉走了就可以叫人杀沈沧海吗?妄想!」

「你还有力气担心他?」感到怀中人渐渐升温,厉天邪邪笑一声,右手从腰际滑开,游移到他的左胸。即使隔着衣料,也能够摸到那颗已经挺起的乳尖。

「到我的房里去吧?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杀他。」摸着那里,厉天邪用力地扭了一下。

「哦……」子阳云傲差点就要尖叫起来,情慾冲昏理智,正要答应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铃铛声响起。

如同一盘冷水当头泼下,子阳云傲登时清醒过来。

「夏飘萍,你立刻给我从沈沧海身边滚开!否则,我以後一定不会放过你!」

放声大叫,四周随之寂静,半晌後,房间里响起推开窗子和离去的人声。

子阳云傲放下心来,怒火随之狂燃。

「该死的,放开我!」用力地把头向後撞去,厉天邪狼狈避开,子阳云傲藉机脱离他的掌控范围,破口大骂。

「没口齿的厉疯子,死骗子!刚刚才言之凿凿地说不会杀他,但其实早已叫人准备好杀人了。还好本侯爷聪明,在房里布置妥当,否则,已经被你骗了!」

「我……」厉天邪想说话,子阳云傲那里睬他,大步一跨便走进房里,指着厉天邪的鼻尖骂道:「他妈的厉疯子!你以後也别妄想可以碰我一根指头!」说罢,便当着厉天邪的面,把房门重重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