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1)

每周五是树人中学的校园开放日, 允许学生家长自由进出学校进行督查参观。

但近期由于校园内部正在施工,靠近后山的北部区域全部被蓝色铁皮墙围挡了起来,学校只得暂停了延续多年的开放日活动。

官方给出的理由是学校后山发现了一处距今几千年的大墓, 由于局部暴雨和地震造成了山体滑坡, 导致墓室塌方,从而又导致了建造在墓室正上方的校内游泳馆的塌方, 至今仍在清理施工中。由于施工现场比较混乱, 所以无法对外展示校园环境, 以免造成无关人员的伤亡。

好在这场“塌方”事件发生的时间段比较巧合,在午休期间, 除了一位姓熊的男老师不知所踪之外, 并未造成师生伤亡,所以学校高层和相关部门的领导们压力都没有那么大,无论是面对新闻媒体还是学生家长都应对的游刃有余, 风波很快就被平息了。

又到了周五。没了开放日后, 放学后的校园着实冷清了不少, 外加体育馆和篮球场一起被圈进了施工范围,平日里那些放学后爱去打会儿羽毛球和篮球的同学们也都被逼无奈地按时收拾东西归家了, 比如说赵小铭。

赵小铭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后, 就和室友一起去到了学校门口,等待着通往山下的校园大巴车——树人中学建立在半山腰, 任何车辆都只能通过盘山公路往返,学校为了避免造成公路拥堵、确保交通安全, 所以规定在周日下午的返校高峰期和周五下午的放学高峰期期间不允许私家车上山, 只允许校园大巴车运行。

小部分学生和家长会选择从登山道徒步登山, 大部分都会选择乘坐校园大巴。

从周五下午的五点半开始,每二十分钟对发两趟大巴车, 晚上七点半停止运营,七点半之后私家车就能开上山了。

赵小铭平时都会在学校里面打篮球打到七点半再回寝室收拾东西,等他收拾好了,家里的司机也把车开到校门口了,他爸还会特意下车迎接他。上学的时候也是一样,他宁愿冒着迟到的风险也要等高峰期过去,舒舒服服地坐着自己家的劳斯莱斯上山。

今天还是赵大少爷平生第二次和其他同学一起挤大巴放学。第一次是上一周。

也可以这么说,赵小铭从小到大除了坐飞机以外,几乎就没搭乘过公共交通工具,哪怕是坐飞机,也从没坐过拥挤的经济舱,无一例外全是豪华头等舱,高铁也必须是商务座,总而言之就是怎么享受怎么来。

如果没有那场因一次逃学而引发的意外,他能好吃懒做地享受到死。

长叹一口气,赵小铭满心感慨地蹬上了大巴车,直径朝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才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这部手机是新的,他姥赔给他的。其实他也没打算让他姥赔,但他姥却执意坚持要赔,不过对于他姥这种远落后于新时代的无知妇女来说,根本不可能亲自去给他买手机,所以,这部手机是梁别宴给他买的,还亲自给他送到了学校。

曾经的那个高三生梁别宴已经退学了,现在梁别宴的身份是九重集团年轻有为的总裁。

拿到新手机后,赵小铭还特意去搜了一下九重集团,然后才发现,这集团竟然是他妈公司的最大投资方,官网上还展示着去年集团年会的照片呢,其中一张就是他妈和梁别宴的单独合照。

而且,通过两人合照时的表情也不难看出,梁别宴这人也不是不会笑啊,想笑的时候笑的可温暖了,温暖如春呢。

嘁!我就知道!你这个臭老头儿全世界就只会针对我!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母上大人。

赵小敏迅速收回了因这部新手机而发散的思维,摁下接听键之后,便将手机举到了耳畔:“喂,怎么了?”

“儿子,到哪儿了?”月相桐的语调听起来挺轻快,显然今天的心情不错,“我和你爸已经在山脚停车场等你了。”

赵小铭:“那个、那个那个,我刚坐上车,估计还得二十分钟才下山呢,要不你俩先去停车场对面的书店一趟吧,买杯咖啡坐着等我,我等会儿还要去书店买学习资料呢?”

“什么?”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不可思议,月相桐又扯着嗓子问了一遍,“你等会儿要去干什么?”

赵小铭:“呃……买学习资料?买笔?买本?买点儿对思想有正面影响的书籍?”那不然我去书店还能干什么?

月相桐不置可否:“你先等会儿啊,我和你爸说两句话。”

赵小铭:“好。”

紧接着,听筒中就传来了他爸妈的对话——

月相桐紧张兮兮:“老赵,我觉得你儿子的精神状态不对。”

赵亦礼也是担忧忐忑:“我也听到了,他竟然说要去买学习资料。”随即又猜测着说,“不会是高三了,学习压力大吧?”

月相桐难以置信地反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学习了?”

赵亦礼:“呃、反正上周末回家的时候没有,打了两天游戏,然后又嚷嚷着要去买狗养狗当狗奴。”

月相桐沉思片刻,斩钉截铁:“一定是游戏和狗的问题,和高三压力没关系。”

赵亦礼:“那他买什么学习资料呀?”

月相桐:“所以我说他精神状况不正常!”

赵小铭:“……”我真是服了你俩了!

“我就是想让你俩去书店里面坐着等我。”赵小铭都要无语死了,“不要再讨论我的学习问题了,我在学习上没问题!”

坐在同一辆大巴车上的相熟的同学们:“……”赵小铭的心态是真好啊,次次考试垫底,比智力确诊残疾的同学考得还差,就这还觉得自己没问题。

人满,大巴车开动,赵小铭挂断了电话,心累不已地把胳膊抱在了胸前,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围好多人都在看他,目光中还隐隐透露着敬佩。

“都看我干嘛?”他困惑而不解地询问。

某同学作为代遍发言:“赵哥,现在高三压力这么大,你是怎么调节心态的?”

赵小铭并不想辜负大家的期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大概是因为,我妈给a大新校区捐了两栋寝室楼和一栋科研楼,为a大的校园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杰出贡献。”

大家:“……”你这个该死的富二代!

二十分钟后,大巴车准时抵达了山脚停车场,学生们陆续下了车。赵小铭拿到自己的行李箱后,就朝着马路对面的学生书店走了过去。

这家书店可谓是树人中学专供了,足足三层楼,店内面积颇大,营业范围颇广,既是书店又是文具店还是咖啡馆。

咖啡馆位于二楼东侧,赵小铭顺着电梯一上去就看到了他爸妈。

月相桐身穿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棕色的薄款风衣,乌黑的长发随意披肩,尾端烫了慵懒的波浪卷;白皙小巧的鹅蛋脸上,一双浓眉整齐而修长,桃花眼黑亮妩媚,一颦一笑间极具风情。

即便是坐在凳子上,也难挡她修长窈窕的身段。

赵小铭经常为自己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妈妈而自豪,还常常跟人炫耀:我妈,都快四十岁了,看着还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好看。

身边也没人会反驳他的话,因为事实情况就这样,他妈看起来就是又年轻又美丽。

但现在,赵小铭不禁思索了起来:我妈她,今年到底多大了?

仔细观察一下也不难发现,他妈的脸型确实是像他姥的,五官则像梁别宴,结合在一起又妩媚又英气的。

再看他爸、呃、坐着跟他妈一样高,颜值也不出色,尤其是和他妈在一起的时候,本就平平无奇的模样越发被他妈衬托的暗淡无光了。

其实赵小铭也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他妈嫁给他爸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虽然也有些道理,但是吧,他爸其实也没有很不配。

在生活中,他们两个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谁都挺累的,谁也没有多占谁很多的便宜。赵小铭能够体谅他妈在外奔波赚钱的辛苦,也能理解他爸在家当全职主夫的不容易。

而且吧,他爸妈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说他妈是担心自己会背上抛弃糟糠之夫的骂名才迟迟没和他爸离婚,但其实早就开始嫌弃他爸了。

还有传闻说他妈在外面有个高大帅气又英俊的情人,俩人还经常约在国外见面,但赵小铭觉得这纯属放屁,故意诋毁他妈!

他妈对他爸可能没有那么上心,但也没有那么无情,毕竟都当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基本感情还是有的吧?

赵小铭一边纠结地挠着头发,一边拉着行李箱朝着咖啡馆走了过去。

月相桐身前的桌面上摆着一本封面极其文艺的哲学类书籍,一杯尚未被享用的拉花咖啡,正单手支着胳膊摆造型。赵亦礼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心无旁骛地举着手机给老婆拍照。

赵小铭都走到两人身边了,他们才发现他。

“哎呀儿子,快坐快坐!”月相桐立即收起了摆拍的动作,往沙发里侧挪的同时绽放出了一弯惊喜灿烂的笑容,“怎么样呀?这周在学校开心么?”

呃、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开心到是开心的,就是太他妈刺激了,屁股上被拉了好几刀,世界观被重塑了好几次,还被确诊了低能儿。

赵小铭轻叹口气,没往他妈身边坐,先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松开行李箱之后,他就离开了咖啡馆,快步朝着二楼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卫生间门口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赵小铭就是在这里找到他姥和他姥爷的,但是在看到这俩人之后,他却先是一愣。

今天的月鎏金穿了一条月白色的盘扣旗袍,流光的锦缎上绣了暗金色的花纹,在视觉上有种浮光跃金的唯美感。剪裁得当的衣料也十分贴合她的身段,将其亭立窈窕、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彰显的一览无余。她的脚上还踩着一双白色的尖头高跟鞋,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简单的发髻,颇有民国年间仪态万千的军阀太太的风姿——如果忽略掉她的那双亦正亦邪的丹凤眼的话。

配上那双又妩媚又妖冶的丹凤眼,就又多出了一股不可高攀、不可一世的凌厉派头。

赵小铭不由在心头感慨了句:妖尊果然是妖尊,这气场,不管穿什么都是霸气侧露的!

再看梁别宴,浓密的短发打理得当,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眸漆黑而深邃;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外套了一件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马甲,搭配深灰色领带和笔挺的灰色西服套装,脚踩黑色皮鞋,身材挺拔高大,整个人也是派头十足,气质沉稳又俊逸。

真·霸道总裁了。

赵小铭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梁别宴这个人,确实是有点儿威严凌然的气场在身上的。

“你俩干嘛非要定在咖啡馆见呀?”赵小铭看了一眼他姥手中捧着的鲜花饼的包装盒,“直接去我家呗,我今天过生日,我妈就算生你俩的气,也不可能当场发火把你俩撵走。”

月鎏金叹了口气:“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肯定了解,那丫头的脾气随了我了,太火爆,发起脾气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万一她真在家里面发起火了,你还怎么过生日呀?在外面发发脾气,到家就消了,到时候你还能继续过生日。”

赵小铭又感动了,没想到他姥竟然还考虑到了不能影响他过生日。

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明天、不,今晚就开始练习歌唱知名歌曲《外婆桥》。

梁别宴接了句:“生日礼物有些多,直接快递到你家了,到时候你直接确认收货就行。”

能有多少礼物啊?还有些多?

紧接着,月鎏金就补充了句:“他送你的是房子、车,还有什么西装和手表,但姥觉得那些东西都不实用,过个几千年或者一场战争就没了,姥就送了你几箱黄金和珠宝,绝对实用又耐放。”

赵小铭的嘴角在突然之间就比ak还难压了,连带着看梁别宴都顺眼了些:“哎呦,过个十八岁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搞这么隆重干嘛!走走走,我带你俩去见我妈!”

月相桐和赵亦礼早已站在了咖啡馆门口,准备等儿子回来之后就走人。

赵小铭走在前方带路,月鎏金和梁别宴并肩走在他身后。

月相桐先看到了儿子,继而看到了梁别宴,诧异地脱口而出:“梁总?您怎么、”话还未说完,她就看清了走在梁别宴身边的女人,呼吸停滞的同时,浑身猛然一僵,瞳孔瞬间放大开来,如遭雷击一般震惊错愕。

是、她?

记忆之中, 最后一次见阿娘,是在她三百岁生辰的前三天。

神仙妖魔鬼的寿命皆比凡人长上许多,所以生长速度自然也比凡人要慢上许多, 更何况, 她还是妖神混血,成长速度更是缓慢如山长, 三百岁的她, 也就人类四五岁孩童般大小。

那天清晨, 阿娘给她穿好了衣服,给她梳好了头发, 然后伸出手, 轻轻地在她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笑盈盈地问她:“我们桐桐乖不乖呀?”

她立即点了点脑袋,超级认真地回答:“桐桐最乖了。”

“全世间最乖的小孩么?”

“对哒, 桐桐就是全世间最乖的小孩!”

阿娘又笑了:“那阿娘要是说, 阿娘近日有事, 需要外出几天,不能陪着桐桐了怎么办呢?”

不要。

她不想让阿娘出门。

阿娘每次出门都要好久才能回来, 而且阿娘每次回来之后, 都要在屋子里躺上好几天才能陪她玩。屋子里还总是充盈着血味和药味,在那些味道没有消散之前, 阿娘也不允许她进屋去找她。

那时的她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巴,当即就把内心的不满意抒发了出来:“人家不想让你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