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罐装咖啡从自动贩卖机中掉落的声音，清楚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

这样的静默，令人难以想像几小时前还有那麽多人聚集於此，只为一睹她的风采。

那个人待宵小姐，真的很美。

我一边想起她的侧脸，一边喝进一大口咖啡。

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在下班後还喝咖啡，平时都是早早回家倒头就睡的。

但是今晚必须得依靠咖啡，我才能保持清醒。

否则那样美丽的场景太像一场梦，一场我不愿苏醒的梦。

哐啷。

我转头望去，有个nv生在同一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n茶。

她穿着长度到小腿肚的风衣，由於她背对着我，我只能瞥见风衣下褐se的靴子。

从她的穿着看来，她是个很懂得打扮的nv孩子。

不仅如此，从夜风中还能隐约嗅到一丝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这是金木樨吗？真好闻。

似乎注意到身後有人在看着自己，她转过头确认四周。

而我也在察觉到她即将转头时，将头别开了。

这就是这个都市晚上应该有的距离感。

各自享受着各自的孤独，各自品味着各自的苦涩。

我听见她打开饮料罐的声音，但始终没有听见她喝饮料的声音。

如果是平常的我，肯定不会如此在意旁人正在做什麽的吧。

为什麽呢。

明明只有看见她的背影，明明只知道她站在那里，我的注意力却无法从她身上离开。

我小心翼翼地瞥向她。

风衣下，是极为朴素的素se衬衫与牛仔k。

她双手捧着那瓶n茶，应该是因为太烫了，正在等饮料凉一些再喝吧。

带着一点棕se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却更凸显她无法动摇的气质。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她的长相。

算是出众，站在人群中也会被夸一句好看的程度，但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过於强烈。

尤其是那笔直看向前方的眼神。

「待宵小姐？」

她转过头，望向我的表情，全是惊讶。

从她眼神可以看出她并没有那麽动摇，但表情显然没有刚才那麽有余裕。

即使如此，她惊讶的表情仍是很美。

「我很讶异」

她淡淡地开口。

是因为还没有整理好思绪吗？她的声音有点小声，但很温柔。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是个出身高贵的大小姐。

「你能认出是我，而且，你记得我的名字。」

身为花魁的她，必须化上雪白与嫣红相互辉映的妆容。

然而现在的她，脸上只是薄博的淡妆。

是因为夜se让视线太朦胧吗？我看不见她身上的一点瑕疵。

「我看了刚刚的花魁道中」

我像第一次参加签名会的粉丝一样，紧张且断断续续地说道。

她一愣，接着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瞬间我敢肯定，我的心跳停了下来。

不仅如此，整个都市的时间都停了下来。

「是第一次看见花魁道中吗？」

我点了点头。

「b我想像的还要壮观多了。而且，花魁真的很漂亮。」

说完的瞬间，我才想起花魁本人正站在我面前。

而她看上去并没有很高兴，只是露出一样的微笑。

「谢谢你。」

我想起了那个b我晚进公司的同事。

她也有着过人的长相，如果她能像待宵小姐一样的话，是不是我也不会那麽厌恶了呢。

虽然她没有待宵小姐这麽漂亮。

只是，如果只是说说愿望的话，那麽我希望成为待宵小姐的人，是我。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好看，就不会吃那麽多苦了。」

我不是为了让待宵小姐安慰我，当然，更不是为了让她自觉自己的美丽是罪过，才这麽说的。

这只是单纯的憧憬，以及羡慕。

「那是因为你吃的苦不够多。」

待宵小姐没有因为我无礼的这句话而生气，反而以平淡的语气如此回答道。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有几个後辈的nv孩子想练习化妆和打扮，她们都有一定的实力，就是缺少了点经验。要不要试试看呢？变成你所谓的好看的人之後，生活会有什麽样的变化。」

我也能，变得跟她一样耀眼夺目吗？

这样的话，我的实力也会得到认可吗？

如果真是如此，为什麽待宵小姐的眼神如此平淡呢？

「我想试试看。」

我下定决心地说道。

即使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我也已经厌倦现在的自己了。

她露出一样温柔，却也一样平淡的微笑，点了点头。

接着，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拿着这张名片到上面写着的地址去之後，柜台就会帮你处理好一切。你可以自己学着如何打扮，也可以完全交给我的後辈们。希望你会喜欢你的决定。」

她轻轻挥了挥手，便转身走入夜se之中。

那张名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金木樨香味。

自从我从待宵小姐那里拿到名片以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然而，我尚未前往名片上的地址。

准确来说，我特地去过那附近几次，但总是没能真正拜访。

那是个充满古代和式风格的建筑，是个就算在外面挂告示牌，说这里是某某古址也会被相信的程度。

门牌旁写着「和式礼仪教学课程」之类的字样，看到的瞬间，我就明白我并没有走错地方。

之所以不敢走进去，可能只是身为凡人的挣扎吧。

如果我在学会打扮後真的受到了重视，那麽至今为止我的努力又算是什麽呢。

「前辈早安。」

我一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边看向同处在茶水间的後辈。

她还是打扮得很好看。

听说她上周接了个不错的案子，不知道後续怎麽样了。

「早。」

「前辈每天早上都喝咖啡呢，不会身t不舒服吗？」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必须努力工作才能换来认同啊。

说不定根本没换到。

但我当然没将这麽恶毒的话说出口。

「早就喝习惯了。你不喝咖啡吗？」

「我不太习惯咖啡的苦味，所以都是喝白开水。」

她露出苦笑，将自己杯中的开水一饮而尽。

接着，不知抱着什麽样的心思，向我递出她的杯子。

「可以让我喝喝看前辈每天喝的咖啡吗？」

我一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边思考着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我倒没有很严重的学姐学妹意识，要我帮忙泡个咖啡倒也不是问题。

只是，对象是她的话，我就有点放不开。

或许是打从心底的自卑感作祟吧。

我尽可能假装不在意地将咖啡递给她。

「是咖啡欧蕾。喝不习惯就倒掉，不用在意我。」

「谢谢前辈。」

她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吹散了几次热气後，轻啜一口。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捧着一罐n茶的待宵小姐。

「b我想像的还要好喝很多。但还是有点苦。」

「不苦那还能叫咖啡吗。」

「说的也是。」

她轻声一笑，又喝了几口咖啡。

看来并没有难喝到让她喝不下去。

「前辈会喝啤酒吗？」

「怎麽突然这麽问？」

「不喜欢喝啤酒的人，原因好像很多是因为觉得啤酒很苦，我想说前辈习惯喝咖啡，说不定也会习惯喝啤酒。」

「这两种苦不一样吧？我是不讨厌啦，但我不喜欢含气泡的饮料。你呢？也不擅长啤酒吗？」

「嗯。上礼拜第一次喝到啤酒，发现自己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啤酒的话现在超商也有卖酒jg浓度很低的水果风味调酒，那种的没什麽酒味，应该满适合你喝的。」

「是吗！我下次会试试看的！」

她看起来充满热忱地回应着，但我却总感觉她在敷衍我。

只是，我却未从中感觉到任何的恶意，为什麽呢。

我拿起自己的咖啡。

「好了，不能再继续聊天了。我们回去工作吧。」

「嗯。我喝完这杯就回去。」

她露出微笑。

「前辈，谢谢你的咖啡。」

和她在茶水间的谈话，其实并没有让我的工作过度推迟。

或者该说，我也没什麽重要的工作能被推迟。

在我收拾好东西，准备打卡下班时，跟我同时进入公司的好同事从远处迳直朝着我走了过来。

「若月。」

她小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想喝你泡的咖啡，能帮我泡一杯吗。」

我边想着今天是什麽咖啡之日，边揣测她想跟我说的正事。

毕竟我很清楚，她只喜欢在早上喝咖啡，跟我一样。

我们一同走到茶水间，确认周遭没有人後，我便盯着她等她开口。

「今天我听到一个消息，麦野」

麦野，就是那个长得漂亮的後辈。

「她辞职了。」

「辞职了？今天？」

「嗯，今天提的辞职，主管直接让她收拾好东西回家去。」

我不禁想起今天早上麦野反常的举动，那是辞职前的仪式感？

「知道原因吗？」

「确切的原因不清楚，但是大家在猜，应该是因为上礼拜她被主管派去参加餐会，可能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吧。」

不受重视吗。

如果她算不受重视，那麽我根本就是可有可无了吧。

「原来长得好看也不见得都是好事呢。」

「是这样吗？感觉就像一个有钱人跟你说有钱不一定是好事，就算知道理论上是那样，但还是会希望自己是有钱人吧。」

「是那样说没错。反正，那些不是我们能拥有的烦恼就是了。」

待宵小姐也有着一样的烦恼吗。

我不禁如此思考。

於是，隔天早上，我离开家後，在前往公司前，绕了点远路。

「萌萌，你什麽时候买了这件洋装？」

「上礼拜逛街看到的。很好看吧？」

「嗯，很适合你。」

「小枫也不要每天都穿差不多的衣服啦，偶尔也可以换个风格呀？」

「可是要想搭配跟化妆就好麻烦，每天化淡妆，穿衬衫加长kb较轻松。」

并不是对很会打扮的nv孩子嗤之以鼻，心中也曾羡慕她们愿意为此花费时间金钱跟努力。

但是，那些看起来过於虚幻而不切实际。

「若月小姐，这边请。」

在我进门後，随即就有一位nv孩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说是nv孩，看她的身型，至少是高中或大学生了，只是样子看起来b较稚neng一些。

我将待宵小姐的名片交给她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不到三分钟，她就再次出现了。

我听从地跟在她的身後。

她穿着和服，却完全没有厚重或过於正式的感觉，就像穿着日常衣服般的自在。

她的发丝在yan光下会透出一点棕se，但整t还是偏黑，并且以银se的发簪细心地盘成很jg致的发髻。

不知为何，我觉得那抹银se点缀得刚刚好。

金se反而会更显突兀。

「你的发型是自己完成的吗？」

我不禁如此问道。

也许是她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让我觉得可以随意向她搭话吧。

但她也的确温柔地回应了我。

「是的。每天早上，自己完成着装跟上妆是我们的工作。」

「每天都是一样的妆容跟衣服吗？」

「这就因人而异了呢。以我而言，在我想要练习一种妆容或是服装时，或许会重复使用几次，但基本上都是根据当天想带给客人的印象而决定的。」

我不禁看向她身上的和服。

酒红se的底se，白se的小花，偶尔窜出的银se刺绣。

这样的配se在第一眼给了我很稳重的感觉，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她应该没看起来那麽年纪小。

「你今天穿得很成熟。」

她轻声一笑。

「谢谢您。因为我今天是负责接待客人们的，所以必须稳重一些。」

「银se也是为了造成这个效果吗？」

我指了指她身上和服的银se刺绣，但其实也包含了她头上的发簪。

「这是象徵。」

说到这句话时，她莫名变得有些严肃。

一样带着微笑，一样轻声细语，但就是和刚刚不同。

「水无姐姐。」

一旁传来一声稚neng的声音。

我转头望去，是个同样穿着和服，盘着发髻的nv孩。

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

我想起刚才的对话，看向nv孩今天的打扮。

她穿着浅绿se的和服，上面则点缀有着粉se的小花。

「这位是姐姐的客人若月小姐，要请我们为她化妆打扮。」

这里说的姐姐是指待宵小姐吧。

我知道花魁的地位肯定不低，但没想到可以高到只说姐姐就知道是指她。

「这孩子是今天主要为您搭配服饰的小蕗。」

她微笑着向我介绍nv孩的名字，语气也回到了最开始的温柔。

「您好，我是小蕗。路途的路上草木萌芽，因为我经验还不足，因此取了这个名字。」

「很可ai的名字。」

从服装和名字，就能大概了解这nv孩是个什麽样的人了。

这就是刚刚她提到的，带给客人的印象吧。

「刚刚听见你的名字是水无？」

我向一开始为我带路的nv孩问道。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水无月的水无，也是水无川的水无。」

「水无月我知道，是指雨水充沛的水之月六月对吧？水无川是？」

「是天川，银河的别名。」

她指了指自己和服上的刺绣。

原来如此。

这就是她所谓象徵的涵义。

这让我不禁想再看一次待宵小姐的服装，感觉会有不一样的t悟。

「稍後会先请小蕗为您搭配服饰，再请另一个孩子帮您上妆。小蕗，杜若呢？」

「她正在准备化妆品。」

「我去关心她的状况，若月小姐，接下来就请您跟着小蕗一起行动了。」

我点点头，目送着水无离去。

「水无小姐很可靠呢。」

「水无姐姐很早就开始学习了，所以才能早早就得到空中的名字。」

小蕗示意我一起往前走去，同时回应着我的感叹。

「空中的名字？」

这麽说来，待宵小姐的名字指的是月亮，也是空中的名字。

「我们的花魁是待宵姐姐，以姐姐为首，资历较高的姐姐才能取空中的名字。」

「所以等你资历够高了，就会改变名字吗？」

「也有些人不会更改名字，因为有些客人会记住我们的名字，突然改名字会让客人们找不到我们。」

「所以水无小姐跟待宵小姐，一开始都不是这个名字吗？」

「待宵姐姐一开始就是这个名字，这个规矩是从姐姐开始的。至於水无姐姐以前似乎叫做白。」

「白se的白？」

「是的。据说一开始水无姐姐没有特地取名字，但是对客人总能过目不忘，就像白纸一样能x1收各种颜se，因此决定了取名为白。後来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才改名字为水无的。」

能够x1收各种颜se的白。

在这里，美貌只是基本要求，没有第二第三的技能，是无法得到空中的名字的。

那麽，我又如何呢。

「若月小姐，这边请。」

不知不觉间，小蕗已经走进挂着各式各样服装的换衣间。

我也不再多想，跟着踏入这光彩夺目的世界。

「若月小姐接下来是要去上班吧？公司有关於服装的规定吗？」

「没有，只要不要太随便就可以。」

我平时总是衬衫加长k，有些人会每天都穿西装，也有些人像麦野那样，穿着得t的洋装。

「我明白了。若月小姐对裙子会有抵触吗？」

「倒是不会。」

「那今天就为您挑一件适合的洋装吧。」

小蕗笑着带我来到摆放洋装的区域。

从整t洋装的长度，到各种颜se，再到袖口、领口、裙边的设计，令人眼花撩乱。

我不禁别开目光。

「若月小姐有特别喜欢的颜se吗？或是喜欢的风格？」

我摇了摇头。我甚至没有认真想过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