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骤雨(三)(1 / 1)

《告别萤火》 抒灵 2300 字 1个月前

隔几日,顺利通过牧岩最终测试的南河得到了奖励,在一g人羡慕嫉妒恨的目送下提早离开了训练场,原想尽快赶回家里照顾长老,并协助风杏和小yan准备餐点,却在途中偶然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场景。

小径的尽头有棵老树,浓密的绿荫下,抱着綑柴火的小yan正和另一名稍微b她年长的男孩说话,他极力在面上表现出高傲、蛮不在乎的模样,却掩饰不了底下的欣喜和羞赧,掌心似乎捧着什麽,伸长手递给小yan的时候还故意撇开脸。

「塔奇?」认出男孩是从前经常欺负小yan的其中一人,南河沉下脸正yu上前,但看对方的举动似乎不是想捉弄小yan,反倒更像献殷勤,迈出的步伐便产生了迟疑,最终仍在原地驻足。

紧接着,小yan频频摇头,甚至退後两步严肃地说:「我不想要!你快把牠放回去,鸟妈妈如果找不到小鸟会很伤心,把小鸟关到笼子里,牠也不会觉得开心。我们不能抢走鸟妈妈的宝贝,也不能剥夺小鸟的自由!」

见小yan迟迟不愿意接过,塔奇大概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语气也转为强y,「我都说了要给你,你就拿走啊!为什麽罗哩八唆的?」

习惯了对方自小的嘲笑和恶作剧,小yan显然认定塔奇是在找她麻烦,於是毫不让步,「我也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吗?」

两人的音量不算小,短短几句对话南河几乎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看得出塔奇在对小yan示好,也许是想改善关系……或者还有其他用意,可惜找错了态度和方法,反而惹她生厌。

憋了一阵子,恼羞成怒的塔奇举起双手,竟无视小yan恐惧的神情,将手中无法送出的雏鸟用力摔在地上,怒吼道:「随便你啦!」

措手不及的小yan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发出徒劳的惊呼,并任由塔奇转身扬长而去。她将怀中的枯柴抛到一边,跪坐在地捧起奄奄一息的幼鸟,南河这时也急忙赶到她身旁,眼见幼鸟的羽毛和t态虽已算丰满,却对减缓下坠的冲击帮助不大,此时鸟喙微开眼睛紧闭、身躯的呼x1起伏相当微弱,恐怕很快就会si去。

太过慌乱的小yan无暇思考南河怎麽会突然出现,如同见到救星般跳起来扯住他的衣角,语无l次,双手和嘴唇都在颤抖,「南河!怎麽办,小鸟看起来很痛,我不知道怎麽救牠,你可以帮帮牠吗?怎麽办,我什麽都不会……」

望进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南河实在很难开口,说自己其实什麽忙也帮不上,就算将小鸟带到部落里最厉害的药师面前,对方怕是也只能双手一摊、束手无策。

「把牠给我吧。」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小生命逝去,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南河试图接过那只雏鸟独自处理,却被小yan敏锐推开了手。

「不要!我不要!」她重新蹲回地面,用双掌包覆着雏鸟放在x前,宛如一颗守护着脆弱之物的蚕蛹。「都是我害的,如果我刚刚没有停在这里看鸟巢,塔奇就不会故意把牠捉下来,如果牠si掉了……如果我害牠si掉了该怎麽办?」

她放声大哭。这一刻,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无济於事,她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归咎於己,为了无关的人几句争吵的话语,小鸟就失去了属於牠的天空,再也不能飞翔。

「不要si!」nv孩哽咽着祈祷:「求求你,不要si掉,不要si掉好不好……」

南河弯身,沉默地按住她的肩膀,内心难得感到有些无助。就在这时,一小簇微光闯入他的视野,定睛一瞧,从nv孩交叠的双掌指缝正持续流泻出金se光芒,犹如清晨自天际线那端缓缓爬升的曙光,将整个世界渲染成一片明亮。

「小yan。」不自觉捏了下她的肩头,南河连忙蹲下身低唤。

察觉异状,小yan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在光辉入眼时睁圆了双瞳,并摊开包覆着虚弱幼鸟的手掌,其中暖光流转,有几秒,两人都看不清在她手心的小鸟究竟是什麽情况,仅能屏气凝神,连眨个眼都怕错过任何重要画面。

维持了一段时间後,光芒淡去,小yan愣愣地望着窝在她掌上的小雏鸟,鸟儿像是伸懒腰般往上舒展了下翅膀,随即用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并发出一声稚neng的鸣叫,一点也看不出稍早垂si的模样。

……这是奇蹟吗?还是……

思忖间,南河感觉心脏彷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掐了一把,仓皇顿生。

而在他前方,不敢挪动双手、生怕从美梦里醒来的小yan用呆愣的眼神看看小鸟又看看他,刚刚歇止的眼泪又忽然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泉涌而出,嘴里咿咿呜呜却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让南河不禁抛下了忧虑,扬起唇角。

无论微笑或哭泣都像书里描绘的jg灵那般空灵美丽,异於鬼族的形象却让逐渐褪去稚气、出落成少nv的她显得特别出众,怪不得连曾欺负她的塔奇都受到了x1引,希望能获得青睐。

不过,还差得远呢。

「开心到连话都不会说了。」他抬手拍拍小yan的脑袋,继而将右掌在她面前摊平,小yan不明所以地偏头,南河笑问:「不是要把牠放回巢里吗?」

恍然大悟,小yan边小心翼翼将幼鸟放到他的手上,边烦恼地问:「被我抱了这麽久,身上沾到不习惯的味道的话,鸟妈妈会不会就不要牠了啊?」

「不会。」南河起身,视线往枝叶高处寻找鸟巢的所在位置,「鸟妈妈不是靠气味来辨认小孩的,只要放回去後别再去打扰,鸟妈妈就会回去找孩子了。」

小yan「唔」了声。随後,南河也顺利找到了鸟巢,正要俐落地攀到树上,背後却又响起小yan压抑得极低的追问。

「那小鸟……会记得今天受伤的事吗?」

抬起的左脚落回地面,南河瞥了眼被牠暂时安放在衣袋内的雏鸟,他自然不清楚这麽小的幼鸟能拥有多久的记忆,可他清楚小yan希望听到的是什麽。

「不会。」他并未回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轻声说道:「不管受伤的事,还是获救的事,牠都不会记得。」

安静了一会儿,小yan将手背到身後,露出释然的笑容,「那就好了。」

当晚,由於怀里揣着心事,南河不管做什麽都略显毛躁,甚至丢三落四的,还被风杏调侃是通过最终测验後放松下来,才会变得懒散,明天得把发条重新上紧才行,否则要是让牧岩抓到一点小错,难保不会被揪着耳朵骂。

南河面露困窘地答应,察觉古怪的小yan频频偷觑他,却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暗自苦恼,唯有长老在夜深了、准备熄灯时直截了当开了口。

「你有话想告诉我吗?南河。」

将手伸向辉石灯的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後,南河收回了手臂,复又坐回床边的凳子上,双掌在膝上合拢握紧,深深呼x1。

长老不曾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晓得南河习惯先将思绪沉淀、整理好了,才会吐露挂在心上的烦恼。

孰料,南河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觉得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小yan她……除了身上的伤口会自行复原外,好像也拥有治癒的能力。」因为下午的遭遇太过突如其来,南河也不敢笃定那究竟是「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回应了小yan的祈祷,进而实现她的愿望,又或者是她本身力量的觉醒。「但我目前只看过她为濒si的鸟疗伤,不确定这gu力量能不能用在人身上。以防万一,我已经先叮咛她别向其他人透露这件事。」

他本能地认为若将消息泄漏出去,将会为小yan带来伤害,而不是幸福。

长老垂眸不语。在见到小yan的。

假设,小yan的能力足以让羽族和鬼族的优势地位相互对调,鬼族将有机会得到更好的生活,不再处处受制,那他是否不该自私,就让小yan本人去做决定?可万一,扭转局面後的鬼族部落团结起来,怀抱着复仇、泄愤之心,强势地反过来掌控羽族,她将面临的就是对异族的诛杀、欺凌、压榨……

对一名盼望将世界的美好放入绝望之人眼中的nv孩而言,何其残忍。

「该怎麽选择才是对的,您能教教我吗?长老爷爷。」

久久之後,老人的眼依然紧紧闭着,未能启口给予任何关於未来的指引。

教人意外的是,在使计夺下喀罗後,羽族隔了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任何动作,不知是暂且餍足了,又或者是在酝酿下一波的袭击计画。

久违的平静,甚至让风杏扶着脸颊感叹了句:「羽族啊,若到平安祭结束前都能安安分分的就好了。」

「上一次平安祭的时候,我才快要五岁而已吧?」小yan折着手指计算。

「是啊!而且篝火点燃不久你就开始打瞌睡了,还不让我抱,吵着要南河背背,背到後来南河也累了,两个小孩就在篝火旁边靠着睡着,还是牧岩把你们抱回屋里的。」回想起那段可ai的过往,风杏依旧忍不住莞尔。

平安祭是鬼族每十年举办一次的夜间庆典,用意是祈求族人们幸福安好,原本多由好几个相熟的部落聚在一起庆祝,可惜经年累月受到羽族猛烈摧残,各部族离散的离散、灭亡的灭亡,如今只能与萨尔玛的族人们简单度过。

南河打从心底希望羽族能就此罢手,让没有争战的日子持续得久一些,再久一些,无论是谁,都不必为了离别和伤亡而担惊受怕,更无须彼此仇视。

那阵子,他专注於留意兰泽的一举一动……虽说牧岩指派给他的任务原本就是看管俘虏,却没要他从早到晚盯着人不放,让敏锐的兰泽很快便自以为察觉到他的目的,乾脆趁两人独处时挑明了说。

「我不晓得那位究竟在盘算什麽。」把玩着领口上的饰物,兰泽的语气稀松平常、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如果你是因为看见白尾蓝鶲一直在这附近出没,对我有所怀疑,你大可将牠s下来,消除疑虑。」

反正他看了也觉得挺碍眼。

听见这番冷漠的话,南河眯了下眼,目光溜过他指间那颗微微透光的宝石……印象中宝石在他重伤那晚似乎已经裂开了,是小yan这名实习工匠巧手帮他修复了吗?不过当时兰泽的x口满是鲜血,也可能是沾染了血迹,再加上角度和光线问题,才导致自己看错了。

「我知道牠没有接近过你,你也不愿意靠近他,至少在我观察到的时候都是如此。」语落,南河斟酌半晌,深x1了口气,才接着问:「关於圣nv的事,你能告诉我多少?」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兰泽不由得嘲笑自己的自作聪明。难怪千算万算,最後还是被有所忌惮的「那位」丢到萨尔玛来送si,人心哪是那麽容易可以看透的?

「说少也不少。据我所知,历任圣nv全都拥有同样的外貌特徵:金发、红眼。」兰泽偏过头挑眉,眼神和字里行间透出些许凉意,「没错,也就是你最重视的,她的模样。」

南河握紧了拳头,「有没有可能同时存在两位以上的圣nv?」

「你说呢?」反问同时,兰泽歛回目光。「虽然不敢保证可能x是零,但还是劝你认清现实。圣nv多一位或多两位,并不会让她变得b较安全,加上圣nv的寿命普遍很短,对想拥有的人而言自然多多益善。」

「寿命普遍……很短?」脑袋像被狠狠地敲了一记,南河略显恍惚地反问:「为何,即使很少动用治癒之力也一样吗?」

「按照以往情况推论,圣nv的寿命跟展现能力的次数多寡没有关系,约莫也跟能力的觉醒程度无关。」否定了南河的猜测後,怕他无法理解,兰泽索x举了两个例子:「初代圣nv是到目前为止治癒能力最强的圣nv,她过世时年龄是三十多岁;上一任圣nv的力量远不及初代,si亡年龄却是十九岁,其余大多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竟然都如此年轻,难道这就是拥有治癒力量的代价吗?二十多岁都还是花一般的年纪,生命却已经进入了最後倒数。

「就没有什麽办法吗?」按住前额,冲击x的事实让南河的脑海一片空白,更忘了该去怀疑兰泽撒谎的可能x。

见他如此,兰泽的神se微微一黯,下意识握住掌心的h宝石,定了定心神,而後将视线从南河恓惶的侧颜挪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