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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缘 安羊 17038 字 1个月前

「你刚刚为什麽要从那里跳下来?」梓安指着架着水塔的平台。

「练习飞。」

「人无法飞。」

「我遇过很想飞的人。」杰凯的目光没有兴奋,彷佛他的练习不是为了飞翔的梦想,而是要实验其他东西。

「要怎麽上去那里?」梓安没有问谁想飞,她自己就想尝试。

杰凯绕到他们刚刚看不见的墙壁角落,示意:「梯子在这。」

不一会儿,他俩便坐在平台边缘,两脚悬空地晃啊晃。他们底下是高度离他们大概低於一层楼的天台,不是可怕的高度,但仍旧透着危险。

「呃,你刚刚跳下去时,脚会不会痛?」梓安临时怯场,打算向他确认後果再行动。

「痛,很痛。要不别试了吧?」杰凯的脚在空中轻松晃荡,看不出来刚刚撞击过y地。

「那你刚刚为什麽要从这里跳下来?」

「我刚刚回答过了。练习。」

「这种伤脚的练习?」梓安抬起一边眉毛,认真不解。「你老了的时候,脚踝和膝盖应该会很不好。」

「应该吧。」

「那g嘛这样?」

「练习啊。」

回圈的谈话,没有一点深入的资讯,因为他打定主意不透露。

梓安向上天祈祷平安,然後一跃而下。

一声脏话从口中爆出来。她的双手都赶去0着刚刚稍微b其他身t部位还快触地的左脚,极力想让疼痛快点退去。她没有缓解疼痛的方法,只能等。

杰凯跳下,同样保持跳下时的姿势,但他没说脏话也没发出叫喊,只是静默。

当他俩再次起身,梓安盯着杰凯,说出自己的感想:「难以理解。」

「不用理解。」杰凯承认:「我也不理解。」

不知如何接话带来了尴尬,梓安看看手表,说了句「我该走了。」便跑去背起书包,打算就此离开。

杰凯默默看着对方的行动,在梓安跟他道别时,说:「再见,明天记得准备张新椅子上课。」

「什麽意思?」

杰凯感到讶异,「你们被骂那麽久吗?你还没回过教室?」

「没有,我在走廊上等放学。」梓安承认。

「那我带你去看吧。」杰凯背起背包,示意梓安跟上。

「欢迎来到学校新景点——树上椅。」杰凯介绍的语气并不激动,反倒有些无奈。

「我想了很多方法要把它弄下来,但它在的位置实在太尴尬了。」

梓安抬头去看卡在树上的木椅,恰恰处在高於一楼多的位置,人无法站在平地将之轻易取下。

「抱歉。你有没有想过去借梯子?」

杰凯瞪他,开口:「怎麽可能没有,但那老师觉得我在撒谎。」

「椅子怎麽可能卡在树上啦!」他模仿nv生声音,然後切换成男老师的声音説:「椅子在树上,然後拿不下来喔?那就让它留在树上啊。不要找自己麻烦,要懂得有些事情不去处理也没关系。没碍到谁啊,反正在树上。」

梓安听到一半就开始毫无掩饰地笑。

杰凯摇了摇头。

「那只是其中一张椅子。另一张椅子已经损坏到无法补救,我丢掉了。」

五楼,两张椅子从同样的高度坠落,但拥有不同的命运。

梓安收回笑,想到对方也是个会从高处掉下的人。椅子的结局有点惨,眼前的人应该改变他的行为,以避免成为摔烂的椅子的同类。

「你要不别再在天台练习飞了吧。不是每张椅子都能成为树上椅。」

「我知道。」杰凯冷静地说:「不过,你先考到全校开头简单说明世界的法则是弱r0u强食,弱者会被强者捕食。弱,只能被动,不利於生存。之後,强大出现了。他妈妈是强大的管理者,引导兄弟两人在弱r0u强食的世界中占据前端的位置。兄弟两人都强,可以满足妈妈的期待。三人皆强的架构起初是妈妈在上,兄弟两人共同在下,在他哥哥考上医学系後,架构松动而有变动。架构崩解而重构成哥哥在最高、妈妈在中、他在最下。杰凯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改变,语句中在在透露对於哥哥强大的崇拜。

哥哥以个人强y实力考上妈妈所期望的科系後,回过头来向过去b他们强大的管理者索要弟弟的自由。杰凯赞叹哥哥的强大,强大後不忘帮自己,是位强大而温柔的人。他给了自己选择的自由,是位凭一己之力即逆转过往的人。他从来没有破绽,没有憎恨妈妈的要求,没有抱怨世界,没有说过累或苦,彷佛外在给予他的东西都是让他成长的养分,没有毒药。

「我未来也会成为像他那样强大的人。」杰凯的许诺带有憧憬,对自己的能力怀抱自信,似乎未来真的掌控在他的手中,他能办到他的许诺。

强大是成功者明显的特质。若说学生时代的强大透过成绩具现化,国中常年校排第一的杰凯真的可以算是前途光明的成功者。

梓安笑了。这麽强的人还想更强,上进心满溢出常人的容量。在她眼中,他就像小孩高举宝剑成为勇士那般无畏未来,相信自己的角se能够完全发挥能力,登顶目标。

他的渴望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因为他拥有了强大,没有去嘲笑弱小,只是继续专注自己的目标。

「你会实现你的目标。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失败。」梓安喃喃自语。

从一开始的快步,转至飞速奔跑,梓安逆着人流狂奔,尽量不去撞到迎面来的人类。侧背包拍打在身侧,节奏低於心率,试图拖慢人,但她不去管它。

梓安冲进校门,沿着围墙狂奔。这次,她跟人流同向,但有墙阻隔人群,这边只有自己,一路畅通无阻。

靠近转角的时候,梓安闭着气,尽量降低呼x1喘气的声音。即使周遭人声嘈杂,她还是像个小偷般蹑手蹑脚地前进。因为偷听和偷看不是正大光明,她不自觉这麽做。

杰凯背对自己,他的妈妈面朝自己。目前看来不太会被发现,因为他妈妈正大吼大叫,目无旁人。

她的情绪还挺外显的。梓安心想。

之後,她的目光转去搜索周遭有没有自己和杰凯认识的人。放学时间,满多学生四散学校周遭,各有各的方向,不巧有些同学刚好就在这个街角,看着眼前的事件。

没有辰洋。梓安挺意外他没有留下来陪杰凯,不管是帮忙安抚杰凯的妈妈,或是做些其他事消减这边的显眼。也许正义使者今天想放假,所以没有cha手。梓安摇摇头,其实辰洋不在b较好,他就不会听到杰凯妈妈说出的话,推测出现在让人无法忍受的关系。

发现与不被发现,梓安不知道自己b较希望哪边占上风。

终於,杰凯拉着妈妈过马路,赶赴快到的公车。他们走後,人声如常,彷佛刚刚从没有一名大声喊叫的妇人出现在这。

「你看到什麽?」

突然响起的nv声从不远的围墙上传来,语气好奇但透露着看好戏的意味。

「跟你看到的一样啊。」梓安回答,转头看向发问的人。

长发nv笑着看她:「我看见问题,而且是难解的那种。」

问题:他没有自己的情绪、他好平静如常、他好懂事成熟。梓安想,但如果剥去这些,他就不会是杰凯了。

她沉默。一直强大的人怎麽好像置身在悲剧,让人ga0不清楚是因为悲剧而强大,还是本身强大但意外地碰见悲剧。如果是前者,该不该将悲剧剥离他的生活?

「不说话,没想法吗?」长发nv开口:「我认为是ai恨交织。真可悲。」

梓安点点头给对方回应,然後转身准备快步离开,不打算跟长发nv有什麽交流。

她想起高一时杰凯写的那篇作文,觉得强大的特x似乎不在杰凯妈妈身上。但这麽想也太苛刻,毕竟悲剧上演,身在其中的角se反应应该没有绝对。

旁观者赋予看见的事物的解释,但真相来自本人及其潜意识。梓安摇摇头,不对,现在应该要去想问题的解方。

如果他不想解开呢?

她踩踏地上的落叶,收到它们碎裂的反应,回归土壤。

梓安拍拍家琪的肩,具现化所谓的安慰。

「ai恨交织是常态。」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过纯粹的感情?」

家琪思考了下,略带犹豫地开口:「不久前,我遇到周辰洋,他问可不可以追我,我拒绝了。」

梓安笑了,不是看好戏,是看小孩献花给喜欢的nv生那般露出的姨母笑。辰洋,这人可以啊,但追ai行为不行啊。

她看看眼前有些犹豫的人,想到她坚定的拒绝,但在提到纯粹的感情时,首先想到这被她拒绝开始的感情。

不想青春时的感情脱离滤镜,当初欢乐相处的画面是以同学、朋友等身份,也许带着喜欢,也许没有。总之,回忆你给我好好地保持白月光的光芒,没有点契机,有的人不会愿意将过去兑换为现实。因为,回忆最美。

「我可以问为什麽拒绝吗?」

「他的感情应该是套上青春滤镜,我只是刚好出现在那段时间里与他相处融洽的人。」家琪摇摇头,不解地说:「不然怎麽会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说要追我。他只是喜欢过去罢了,不是我。」

梓安其实也挺不解辰洋如此的鲁莽行为,也认为青春时的喜欢不可避免地套上滤镜,但她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她很有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不给他一次机会吗?辰洋是个好人呢。」

「因为他好,应该也会有很多异x缘。」家琪略带担忧地说:「辰洋现在是医学生,未来当医生後条件真的很好,有很多选择。」

「医生huax的印象加上辰洋那yan光风趣周旋於众人间的出se社交能力,我觉得你的担忧不是胡思乱想,他是真的有可能发生外遇的那种人。」梓安点点头,「不过呢,不管周围有如何多诱惑,不会出轨的人就是不会出轨。」

「但要怎麽知道他是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知道。好像需要会看人的能力,面相学什麽的,或是透过个人经验库总结与验证。」

「但眼睛看见的不会是全部喔!」梓安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有的人是用眼睛看不透的,b如那种很复杂的人。」

「辰洋失去了些开朗自信,但他好像都挺直来直往的。」家琪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不是复杂的人。」

「不是啊,他复杂的话,还有谁能算单纯。」梓安笑着说。

世庭看看隔着桌子低头坐着的两位,再看看笔电萤幕上两位之前传来的讯息,她叹口气,脸se一沉,「看来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我啊。你们跟他们见面都带回了什麽东西!」

辰洋率先为自己辩解:「报告!是老大太难聊天了,不是我的错。」

家琪的反应b较平静,「报告。是梓安的恋ai经验太空白了,我可以算是有达成任务吧?」

世庭摇摇头,教训眼前两位模糊任务焦点的家伙:「你们聊什麽自己的感情问题,我们当初的目标不是要把他们两位凑一起吗?有人还记得吗?」

辰洋委屈地说:「我可是好好照你给的问题问了,但老大完美回避。报告,我获得了一个资讯:老大成长为擅长言谈攻防的人。可喜可贺。」

世庭翻白眼。

辰洋接着说:「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根据谈话内容,我觉得老大目前单身。这麽坚持拒绝相亲,感觉就是位洁身自ai的新男x。」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稳交多年的nv友。」世庭脸sey沉,「不然,g嘛不直接说自己单身。」

「因为他怕有我们这种人想把他跟别人配对吧。」辰洋说出自己的看法。

「呃,不懂他。但ga0不清楚他现在感情状况就开始把梓安推过去有风险啊,可能让她成为破坏他人感情的第三者。」世庭叹口气。

「我说说我的想法喔,不一定正确。」家琪气势薄弱地cha进谈话,有些犹豫地开口:「我觉得他们两位的视角好像在我们之上,与人谈话的能力也是。所以谈到後来变成我们倾吐,他们倾听,给予建议或分享看法。」

「所以就算我们0不清楚杰凯的感情状况,梓安见到对方应该也能自行判断,作出她认为对的选择。」她的语气转为坚定。

「我们才是第三者啊。」辰洋若有所思地说。

世庭猛地抬眼看他:「哪有两人都没联系还存在的感情,他俩现在完全无交集吧?」

「我只是随便说说,别问我。」辰洋拒绝想答案。

世庭叹口气,打算简单总结第一次见老大跟副手後的成果:「暂定两人目前皆单身,过去恋ai经验没挖到半点,因为杰凯不吐露,梓安太白。目前看起来是可以约出来见个面,我们看看他们相处氛围如何。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收手,让他们自由发展。」

「他们都可以约出来吧?」世庭看向两位资讯蒐集员,他们都肯定地点点头。

「但说要看到时候有没有空。」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看到眼前乖乖坐定并回答的两位夥伴甚有默契,世庭再瞄了一下讯息,决定直球对决。

「你们完成得有待加强,但还算是有推进一点任务。现在还有点时间,要不要聊聊你们的感情问题?」

「在这?三人一起?」家琪提出疑问,有点不敢置信。

世庭肯定地点点头,「我现在拥有上帝视角,看你们这样没有说开,真是急si我了。」

辰洋看着世庭的眼睛,「她的感情问题跟我有关?」

「没有。」家琪在他身旁帮世庭回答。

「上帝真难当。」世庭一手扶额,一手将笔电阖上。

「两位凡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你们了解彼此的想法?点头或摇头。」

家琪摇头,辰洋点头。

「家琪,人生很短,尤其是年轻的时间更是我们难以想像的短。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谈恋ai吗?」

家琪摇头。

世庭咧嘴一笑,说:「想谈是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蛤?太快了!」家琪赶忙回覆:「我还不了解对方欸。」

「蛤?你不了解我吗?我们不是国小就认识了?」辰洋用手指数着:「还有国中补习班、高中同班。你还不了解我吗?」他真心地问。

家琪脸一沉,「不了解。哪有人一见面就问可不可以追人,这人一定是乱枪打鸟,huax至极。」

辰洋张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乱枪打鸟乱告白!我是已经有一阵子会想起你,希望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刚好世庭出现,帮我约你,我想说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就先问出口了。」

「想什麽呢?跟班?脸蛋?身材?」家琪有点呛地问。

「要我说的话是相处的模式。」辰洋低下头,「像这样吐槽质疑对方,像以前b手画脚g0u通,对我说的话有回应的人。我喜欢那样的相处模式。」

上帝提醒他:「你刚刚提到的都没有激情喔。完全就是你脑袋的一番回忆,你有可能是喜欢过去而连带喜欢过去跟你一起相处的人。你怎麽看?」

「呃,要我在nv生面前谈论nv生脸蛋身材什麽的很怪啊。在别人面前赞美就像是在恭维一样,油腻!」

「那你记得慢慢地、仔细地赞美喔,我先回避。」上帝起身,短暂离去。

两人陷入沉默,率先打破尴尬的是辰洋。他清清喉咙,开口:「那我开始讲你的优点喔。首先??」

「不是这样的。喜欢不是列出优点,然後你喜欢上集那些优点於一身的人。不然,有那麽多具相同优点的人,你不就全部都ai。」家琪盯着辰洋,咄咄b人:「医生很多很huax,周遭有很多诱惑。如果你现在选我,未来我跟那些诱惑对你来说不同的地方到底在哪?」

辰洋语塞。那些诱惑现在在哪?如何b较?所以她问出的是测试人的谜题吗?得去猜测她认为的谜底为何,好麻烦。

他看向家琪,不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ai?喜欢一个人未必是有理由的。」

「我有谈过。」家琪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个人喜欢可以玩乐的朋友、喜欢nv朋友、喜欢身材火辣大姊姊。他的喜欢散落在各处,我无法理解nv朋友对他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辰洋想了一下才回她:「你是不是困在前男友对你的伤害,而无法信任男人呢?这对我不公平,我跟他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huax,我不会。」

「自己说。」家琪嗤之以鼻。

辰洋叹口气,无奈地说:「如果你以这种想法面对感情的话,连上帝都帮不了你开始一段新感情。」

上帝闻呼声而至,「我来了。哪里需要我帮忙?」她左右转头轮流看向两位看着她的朋友,但他们不发一语。

长发nv像多管闲事的恶魔,引诱我作出选择。杰凯走进校门的那刻,刚这麽想就被一声早安叫住。他不情愿地转头,看见围墙边的nv人在朝他招手。

「虽然昨天才见过面,说你是位空虚的人。」长发nv向他示意:「这麽快再见面超出我的计画,但我决定快点推进进度,毕竟快毕业了。」

「找我做什麽?」

「如果你能原谅杀人凶手及其家属的话,现在解释给我听,最好详细点,说服我。」

「我不想讲的话呢?」

「给我你的名字和她的名字。行动需要。」恶魔伸出手,作势要收东西。

「再见。」杰凯讲完後转头就走。

「我中午还会去找你,不想我这麽做的话就自己到上次见面的地点,不见不散。」恶魔在他的背後笑着喊:「再见啊。」

y魂不散的纠缠啊。杰凯心想,但还是在中午如期赴约。

恶魔姗姗来迟,乐见他急着回教室但仍等在原地的不爽表情。

「你迟到了。」他语带怒意。

「我没说我要来的确切时间啊,我只有说地点。」恶魔意味深长地笑说:「现在是你等我来,而不是我等你,知道这两者的差别吗?」

不知道对方脑袋在想什麽东西,杰凯懒得猜她的逻辑,直截了当地回她:「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你b我更遵守跟我的约定。好神奇,明明可以不用理的,但你还是一直听我说呢!」

「我有办法不理你吗?不理你就不知道你到底要g嘛。」杰凯瞪恶魔。

「你是要来阻止还是协助我的行动?」恶魔继续保持她奇怪的笑容。

「显而易见。」杰凯语气坚定地说:「阻止。」

「不,你会协助。」恶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你想知道怎麽帮她的话,你就会协助我。」恶魔听到提醒要午休的钟声响起,不慌不忙地说一句:「午安,放学见。」

「地点、时间还有你几点到?」杰凯不耐烦地朝恶魔离去的背影问,只收到她丢下的一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放学钟声响起,杰凯在教室等,直到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恶魔还是没有来。

要自己去找恶魔吗?杰凯摇摇头,决定回家。

路口的树下,恶魔在那里等着,悠闲地如同对他的姗姗来迟不在意。

「最後一次机会,你必须说服我。」恶魔满眼期待,不知是期待他失败还是成功。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杰凯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做什麽。」

恶魔开始她的演出,她将一张白纸和一枝笔拿在手中展示,她说:「这是世界。」

恶魔疯了,但疯的恶魔应该很常见。杰凯继续静静看着恶魔的动作。

「世界是除自己以外的东西,大部分是空的,那就以白纸代替。世界也可以是自己,只有自己而没有其他东西,同样很空。」

「说重点。」

「空虚的人,你不好奇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是怎麽面对你遇到的事情的吗?」恶魔嘲笑杰凯:「空洞到没有反应,你只是一张自以为是的白纸,平淡无味。甚至根本无法跟世界交手,你只会被吞噬。」

杰凯看着恶魔拿在手中晃荡的白纸片,不觉得两张吞噬彼此会有什麽高下,两边都白,相混合还是白。凭什麽我这边的白就一定是被世界的白覆盖,而不是我去覆盖世界?他思索但没说出口。

「你只有理解世界,才有可能跟它交手。而你现在只是站在场边,休息状态,完全不懂世界的规则。」恶魔撕掉那张白纸,「你只有同时理解ai跟恨,才能真的懂它们。」

「你现在没有讨厌的人,也没有喜欢的人吧?」

「我有啊。」杰凯平淡地回答:「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有的也只是远离场边一点的喜欢跟讨厌,根本没有到中心。因为你喜欢站在中间不去表现恨跟ai,当个如水一样无味的人。」

恶魔摇摇头,邪恶地笑,挤出恶魔的话:「你不ai你家人吧?连人si掉你都不愿意去复仇。」

「我ai,但我为什麽一定要复仇?」杰凯无奈地说。

「就算你人格高尚而不想要复仇,怎麽可能跟杀人凶手的家人继续相处如常。你在想什麽?」

「什麽都没想。」

「你哭过吗?」

「哭过啊,我是人。」

恶魔可能觉得眼前的人类太难攻略,费了一番唇舌都无法激起他报仇的兴致。她停下话语,低头思考了下。

「你有想保护的人吧,不好奇怎麽从世界当中保护她吗?」恶魔拿出另一张白纸,递给他。

「我说的是除你之外的世界。她本来就该面对来自世界的指责,因为罪恶不容姑息。」恶魔咧嘴一笑,「除非你的正义也是有偏向的。」

杰凯接过白纸但不发一语。

恶魔继续低语:「我不会告诉你我要做什麽,所以我不是由你c控的剑,你没有指挥我,是我的意志让我这麽做。你只要在看到世界的反应後,尝试面对世界这样攻击的方法。你是守护,而非攻击。你可以这样说服自己。」

「人要学会处理来自世界的攻击。你们毕业後的世界更复杂,何不现在先看看世界的手段,她也可以先适应下。像免疫反应,她要先接触过抗原,产生记忆,让她可以更好更快地去应付第二次攻击。」

「现在的世界还b较可控喔,不试试吗?」恶魔指了指白纸,「你只要在这上面写上她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後面的事情你都不知情,只要去尝试跟世界交手。」

不久,恶魔收到一张写着「林梓安、杨杰凯」的白纸,开心地离去。

恶魔游荡人间,与人交谈,收获秘密後想出行动的计画。她执行,然後离去。

几天後,恶魔来到可能遇见四班同学们的走廊,在那里游荡,探头探脑。看到一位男生边打呵欠边去装水的慵懒模样,她赶紧跟上去,跟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辰洋不解的眼神抛来,伴随疑问:「你是谁?找我g嘛?」

看起来没认出自己是谁,恶魔笑了笑,递给他一张摺起来的白纸。

「我知道一些有关匿名平台上对你们班同学指控的事。」恶魔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

辰洋皱着眉接过然後打开纸条,当他睁大眼再次抬头想找送件人时,她早已消失无踪。

辰洋大呼小叫地跑去找杰凯,对方的注意力从讲义中暂时ch0u身,看向激动的哥们儿。

「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你竟然……梓安……」辰洋脑袋暂时打结,「你竟然是杀人凶手造成的受害者的家人!这什麽关系!这也太扯了吧!」

「闭嘴。」杰凯冷冷地看他。

下课时,班上同学四散各处,教室中只留有少数几人,而他们现在正窃窃私语,七嘴八舌地讨论刚刚听到的消息。

梓安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现在依旧一动也不动地趴着,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刚辰洋的大呼小叫。

家琪跟世庭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先说什麽。

这时,先有反应的反倒是班上的同学们,有人提议:「要不弄一下你们之前常弄的那种游戏,我有点想看你们会怎麽处理。」

世庭赶忙想理由避掉这场热闹,她说:「看,梓安在睡觉。我觉得我们不要吵她,之後有空再处理。」

「我醒了。」梓安接在世庭说完的话之後,她讲完之後在班级里创造了一下的静默。

辰洋看看班上的氛围,有点後悔刚刚说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听到,创造出如今的局面。

杰凯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略带挖苦地说:「由你主持吧,正义使者。」

辰洋清清喉咙,脑袋飞速运转,但想不出什麽计画,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没什麽冲突啊。」辰洋乾笑,「我们要处理什麽?」

「你觉得呢?」杰凯看他,「看到那种消息应该有什麽反应?」

「老大,你好平静。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消沉或是悲伤,然後排斥梓安。」

辰洋看了看手中的白纸,念出来上面的字:「林梓安画箭头至杀人凶手的家人,杨杰凯画箭头至si者家属。」

家琪率先提出疑惑:「谁给你那张纸的?」

「一个nv的,不知道是谁。」辰洋老实的回答。

世庭突发奇想,说出自己的推测:「也许给你那张纸的人就是网路上匿名平台发文的人,如果看笔迹能认出人的……。」话讲到一半就自动消失,因为想到他们不可能一班班去对笔迹。

旁边的人提醒辰洋:「辰洋,不用把对立的两边放到班级焦点中央吗?这样大家看得b较清楚。」

不等辰洋答应或指挥,杰凯和梓安就自己走到班级中央,好好面对大家。

「我们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他们俩人没吵架或排斥对方啊。」辰洋想缓和班上看热闹的兴致,但事与愿违,越来越多其他班的人聚集到教室窗边,观看好戏。

看到辰洋不太知道怎麽处理眼前的场面,恶魔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走入众人视线焦点中,问大家:「在这两人家里发生的事、网路匿名和现在的局面,大家觉得谁是受害者?」

「他家人。」梓安回答。

「你们当中没有一人做出攻击对方的行为吗?」恶魔狡黠一笑。

「有,我讨厌他。而他应该就是在网路上匿名发文的人,让我在网路上被人骂。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不讨厌他。」梓安继续说:「简单点说,我讨厌受害者,或是由受害者转变出的加害者。」

「哇靠,这人价值观有问题。加害者那边的人怎麽可以讨厌受害者这边的人。」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要我说明吗?」梓安像是听到周围的议论,尔後继续展开她的讲述:「我讨厌可以正大光明说自己是对的,自己也身在对的一边的人。凭什麽我就该被讨厌?」

「喂,别说了。」杰凯冷淡的语气吓人。

梓安盯着他,真心地说:「我真的讨厌过你。」

周围的人起哄,要杰凯赶快回应,拨乱反正,邪恶不行这麽明目张胆地欺压纯洁无辜。

「我也讨厌你,因为你的家人伤害了我的家人。」杰凯冷冷地说。

恶魔好像不满意,「只是讨厌吗?没到恨吗?在一份生命消失的时候,总会有人产生恨吧?尤其是你。」恶魔将接话的机会抛给杰凯。

「我恨啊,但是恨的对象是她弟,不是她。我们现在到底在g嘛?」他看着负责主持的恶魔。

「揭开真相啊、y暗面之类的东西。看不见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你只是逃避了啊,白纸。」

「揭开这些要g嘛?批判想法的对错吗?」杰凯撇撇嘴,「这样不就展开下一场冲突?」

「本来就该有冲突。」梓安回他。站到中心之後,这人就开始不稳定,一直说些跟她过往坚持的东西相悖的东西,就像另外一个人一样。

盯着萤幕,杰凯看到各种批评、议论环绕一人,而那人从没出面,至少没表露出自身身份後发言。

原来在匿名平台上发文指控就是恶魔的计画。杰凯打出「卡」字之後,慢慢浏览来自匿名或用本名的发言。他在过激的言论下匿名留言,留下缓和气氛或说明道理的话语。

因为留过太多或多或短的言论,当辰洋问他留了什麽言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切战斗开始前的「卡」字。其他没有提及,因为他认为与人争论未必是好方法,往往自己想办法消化冲突,而非出面y刚。

他看了看留言数继续增加的讨论串,决定另辟新天地x1引注意力,而非战场。

学校匿名告白&靠北版主要内容有二种,一为甜蜜的告白,另一位批评或抱怨的靠北。两者极为冲突,一种目的是说出ai意或赞赏,另一是说出厌恶,而它们共存在版上,非常奇特。可能你刚看过一篇脏话连连的抱怨,下一秒就看到甜si人的告白,闪瞎你的眼。

在学校,杰凯不太有想批判的人事物,他便决定发几篇告白文。不过,问题来了,他要对谁告白?

他想了想,如果现在告白的话,生活绝对会乱成一团。所以他选择瞎掰出某个人物形象,在版上创作出几篇告白文,想让那篇指控文能够早点到下面去,让人较难看到。

这样就够了吗?他回去翻那篇指控文,发现讨论依然热烈。他之前的留言隐没在留言海中,杯水车薪。要再继续发吗?他想了想,决定放弃。转为定向式寻找有可能是梓安发的言论,在那下面发言的话她就会看到了。

「你是谁?」一条突出的发问x1引他的目光,他在那之下回覆:「我也不知道。」

之後,他倒头就睡。明天再去应付世界,他这麽想。

梓安把房门关上,不理外头她听不懂的人声。发酒疯的人讲的话就像咆哮的动物,只有气势,根本听不懂。

「你是犯错的人,要记得自己犯过的错误。一生记得。」她很想对外面的人说,但看来现在想谈话交流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人已处在另外的世界。

当看到因家里人犯罪而家中打骂、批评重演,她被叫去旁观,她在心中想着关我什麽事,但还是静静看着他们或互相叫骂、或痛哭。

「我好痛苦。」她妈妈说:「我为什麽这麽痛苦?」

看到这样的场面,她往往会有疑问,我们不是加害者的身份吗?这气氛ga0得好像我们家也是受害者,不过不是被对方,而是被自己犯过的罪一遍遍鞭打,提醒你不能忘。

所以她不解地回她:「受害者家属应该b我们痛苦百倍万倍,我们家现在到底在g嘛?」

从对方瞪大的眼睛,无声开阖的嘴不再吐露心声,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我明明知道痛苦不能b较,但我还是打心底为痛苦分出应该跟不应该,标出上下程度。」她心想:「我又错了呢。」

「学校那位平静的不像人,真是可怕。他的情绪到底在哪?为什麽没有像我眼前的人一样,流泪痛哭、砸碎东西、恶狠狠地抛下狠话?如果他的攻击是面对自身,已成习惯而忘记该去反应,不知道该称赞他的强大毫无破绽,还是担心他的心理防线某天溃堤?」

当面对眼前的纷乱,梓安从一开始的一脸排斥,渐渐转变为面无表情。记住自己是加害者家人这身份,她便鲜少如同眼前的家人一般崩溃。

「有人b你痛苦,而他完全没有表露,你为什麽办不到同样的程度?」她一遍遍问自己,希望自己如同杰凯那般超脱。却在发现自己办不到时,开始讨厌那样强大的人。

看到两人在众人面前说出对彼此的讨厌,恶魔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离去。她根本没有想要阻止舆论或是争吵发酵,因为她相信真相来自冲突碰撞。即使必须先撞个头破血流,撕开表面的和平,你也必须直面那些被隐藏的东西。

「欸,就是她把纸条拿给我的。」辰洋指着离去的恶魔,朝大家说。

「问她匿名平台的发文是谁发的吧!」一些人冲出去追人。

「不是杰凯吗?」一些人感到疑惑。

「名侦探柯南的名言: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去问本人或刚刚那个nv生才能得知答案。」某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深沉地说。

在他们的行动展开之前,沉默的两人退到角落开始自己做刚刚对话的收尾。

「对不起。」梓安没有看着杰凯说:「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但我还是要对你说。抱歉刚刚跟你说我讨厌你。」

「没关系,我也要说对不起,不过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刚刚我说的也是我的真心话。」

「那就不相欠了喔。」梓安还是没有看人说话。

「嗯。」

「我讨厌必须让我讨厌某些人事物的世界。」梓安心想,她在放学钟响後飞速地冲出教室,不想跟任何人有交流,因为她觉得不会有人想跟价值观有问题的人交流。把自己ga0到这样的境地应该不算违反不去跨过无法挽回什麽的那条线,毕竟再两三个礼拜,她就可以脱离这个环境,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自己的塑造。

教室後门边,辰洋自己走到杰凯面前,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道歉也不能解决已经发生的事。」

「我知道。但你为什麽什麽都不说?这样我们怎麽帮你?」

「有必要说吗?」杰凯面露不耐烦,「我就是没有想说的东西才闭嘴安静。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要我开口,我要说什麽?」

辰洋看到老大难得的不耐烦表情,愣住了一下,之後才吐出真心话:「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对方背起书包离去,没有跟上去,跟留在教室里的家琪和世庭面面相觑,不发一语。

杰凯回家一打开门,便看到妈妈等在门边,拿着一叠资料,准备跟他聊聊他的未来。

「你之前个人申请填的学校没有一间是填医学系,结果快公告了。我想说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报指考或是明年的考试,去考医学系。」妈妈眼睛有着些许红血丝,但她没有哽咽地说:「你可以像你哥一样当个医学生。他一定会感到很欣慰。」

「嗯。」杰凯接过资料,在回到房间後把它们摔到书桌上。

现在就像生活刚被划过不浅的一刀,还未复原时便接踵而来更多攻击,他原本想举起手抵抗,但在看到上面的伤痕便作罢。够了,已经够了,可以顺从命运也没关系,抵抗也回不到当初毫发无伤的自己,不如顺从以避免制造出更多的伤口。

杰凯在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前,往往会先好好休息,好以较有jg神的态度面对事情。所以他将资料扫到地下,趴在桌上赌气般地开始睡觉。

「你喜欢和讨厌过什麽东西?」国中时的梓安弯腰朝躺在天台地板的他问。

「两边都有很多东西,要举例太麻烦了。」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让喜欢跟讨厌有交集的我目前想到一个,读书。」

「校一也会讨厌读书喔?」梓安遮住yan光,低头看他,让他蒙上一小片y影。

「讨厌啊。但我喜欢获得成果的时候,那代表过程中的努力获得了回报。」杰凯坐起身,「你为什麽突然问这个?」

「没有为什麽啊。」她嘴中这麽说,倒是自己从书包中ch0u出笔记本,开始写东西。

「g嘛?」

「纪录你喜欢跟讨厌的东西。」梓安抬起头,「没有我。」

杰凯语塞。但还是开口:「你想被喜欢还是被讨厌?」

「这问题还需要问吗?」梓安惊讶地问:「有人会想要被讨厌吗?」

「应该没有。」杰凯盯着她,「我该怎麽理解你刚刚说的话?」

「说来话长。我刚刚在想要怎麽从被讨厌转变成被喜欢,奈何脑袋不够好,所以来问你。个人感觉校排第一应该很常是被喜欢的那种,而我不知为何很容易被讨厌。」

「你刚刚的问题不是能问出这种事情的问题吧?」杰凯指出问题。

「不是啊。我打算透过模仿会被喜欢的那种人,让自己被喜欢。所以先透过问题了解你。」梓安神气地举起笔,「要模仿就要彻底,从想法开始了解起。」

「你加油。」杰凯躺下继续睡觉。

「校一帮我,我脑袋不够好,想不出来答案。」她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响起:「要怎麽从被讨厌转变成被喜欢?」

杰凯张眼面对眼前的书桌时,只觉得刚刚回想到的是什麽鬼。过去早就过去,他当时没有给予回覆,毕竟那只像是生活中的无聊问题其中之一。

当他环视散落一地的考试报名跟重考班资料,发现自己也是渴望被喜欢的人类。他希望妈妈能够喜欢自己,所以透过读书考试换取她的喜ai。他曾经摆脱过妈妈的期待,正打算飞向天空时,却被现实一把抓回鸟笼。门还没关,但妈妈可能知道他不会飞走,所以没关门也没差。

如果要填补哥哥消失之後,妈妈心中所生的新空洞,他就必须考医学系。而这样,她就可能喜欢强大的我,而不是讨厌没达到她期望的我。

杰凯捡起重考班的资料,默默浏览,脑中再次浮现起那场奇怪谈话的片段。

「被喜欢跟不被讨厌都需要动脑,好麻烦。」国中时的梓安叹气,手中的笔不停。

现在的杰凯站在她身边,默默同意她的话。

梓安把书包甩到书桌边,在嘴里闷闷地发出吼声,而非高分贝的尖叫。想要发泄情绪,但收束是她学会的技能。不能把事情ga0到一团糟,否则後来会後悔。

「我还是ga0砸了,我还是後悔了。」她叹了口气,开始流泪,没有声音地哭。

匿名指控文的发文者究竟是谁明明没有定论,她还是直接将之套到杰凯身上。套上那样的行为就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讨厌他,所以她没有道德地直接指控。

「我真的讨厌他吗?」梓安问空气,没有收到回音。

「讨厌跟喜欢哪种情感b较容易产生?」是国中时她常思考的问题。因为她讨厌很多人,喜欢一个人;她被很多人讨厌,但不知道被谁喜欢。

她觉得讨厌b较容易产生,因为她可以因为外部因素而被讨厌,站在众人指责的中心,但没有看到一人支持自己;她觉得喜欢b较难产生,因为人身上必有缺点和黑暗,而她只要看到一点便会转身就跑,压下对那人的情感。但明明自己身上也有缺点和黑暗,她却包容自己但不包容别人。

而两种情感中,她觉得讨厌b较轻松,喜欢b较痛苦。讨厌一个人的话,她不会在意自己在那人眼中的形象为何,可以潇洒做自己,也许黑暗的那一面也行。喜欢一个人的话,她会开始检视自身哪里需要改进,在删去与修补中感到不适应,开始讨厌自己。

梓安摇了摇头,「我在想什麽东西?今天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你必须接受抛出话语後必须面对的他人改变。」

再见,我的青春,我说出的真心话与反话,两边都是我真实的感受。

梓安从书包中拿出国中时的笔记本,翻到纪录杰凯喜欢与讨厌的东西那一页,在讨厌的东西那里补充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阖上。

挣扎是难以在现实世界看见其踪迹的神奇感受。爆发可以看见破碎的物t,但挣扎没有,挣扎只是在心里摇摆,让人举起想摔的东西然後再次放下。而挣扎的感受不b爆发轻松,摇摆是种让心情上下起伏的冒险,如同让人处在既讨厌又喜欢的感受中,找不到自己。

要不别挣扎了吧?她走在杰凯的背後时,她内心冒出这想法。

「我们如此平静的相处如常,就像处在表面看不出动静的挣扎中。也许他无感,但我讨厌称为挣扎的行为。没有人会知道你在挣扎,不b爆发轻松,但没有人会理解你,你也不会说出口。」

她盯着前方平静的背影,自行下定义:「他可能也在挣扎。不如就让我来作出选择吧。」

看到杰凯拦住激动的妈妈而仍旧毫无波澜的背影後,梓安思考过要不要解开他那让人看起来觉得可怜的强大身影。

在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平静如常地跟让家人失去x命的犯人家人继续相处。他在背负什麽,为了不从自己的价值观中掉落;他修正了些什麽,为了照顾身边人的感受。

不用考虑照顾我的情绪啊,被讨厌是必然的。我只是回到国中时的处境,没什麽差。梓安暗想,开始规划让杰凯讨厌自己的方法。

机会很快来临,辰洋揭露他俩那让人窒息的关系,t0ng破了早就被强风吹过但没破的平静假象。

「我真的讨厌过你。」她说出口,理所当然地收到对方「我也讨厌你」的回覆。

接下来的日子里,梓安跟杰凯形同陌路,就像班上同学在班上看见他俩互相对对方说出讨厌後的必然结果。

夹在他们之间的辰洋、家琪和世庭不太确定该如何挽救两人的关系,便兵分两路,暂时将一个五人组分裂成两个群t。说不上是敌对,但联系不频繁。

当个人申请的结果公布後,梓安没有去打听杰凯未来要读的大学,决定就此与这人分别,不去知晓未来可以遇见他的地点。

「喂,约定还没变。」在面无表情跟杰凯擦身而过时,他抛下了一句话。

梓安转身,看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他没有回头,她没有回应。

毕业纪念册发下後,班上同学开心地互相在後面的空白页留言。

「一路顺风、前程似锦」有人献上规矩的祝福,收到对方同样真心的祝福。

「○○○我喜欢你。」有人开始向众人告白,收获暧昧对象或狐朋狗友的追打。

「不准忘记我啊。」有人跟别人许下约定,彼此深情款款地对视,下秒作势要呕吐。

总之,深情不会出现在这样懵懂的年纪。要不就是出现一秒後,便会被感到难为情的人一头按下去。

当梓安跟杰凯面无表情地交换毕业纪念册,他们很快地写完并交换回来。梓安看着字迹工整的「约定是不能掉下来,别ga0破坏啊,安。」

「遵守约定如果太累的话,不用遵守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厉害了,而且太强大了。校一。」杰凯看了一眼梓安的留言,便把毕业纪念册收进ch0u屉,打开书继续看起来。

世庭翻了翻开始与五人组联系後的讯息,脑中想着那些人的僵局。

辰洋跟家琪那对需要的是时间,还有家琪能愿意开始新感情,辰洋成熟点,让家琪能相信他的人品。

麻烦的是杰凯跟梓安那对啊。她暗忖。想要撮合明面上说出我讨厌你的俩人是不是异想天开的决定?她是凭什麽觉得两人对彼此有不同的感情?

侦探般的直觉,她想。然後泄气,这两人绝对不会说出他们在想什麽,她可能连症结点在哪里都不知道。

世庭心一横,既然她没有上帝视角,那就让凡人自行开展剧情。她拨通辰洋的手机,向他讨论计画。

傍晚,辰洋朝气蓬b0地骑着摩托车出现在踏出校门的杰凯面前。

「老大,上车。」辰洋一脸谄媚地向杰凯邀请。

「什麽鬼,才不要。」

「拜托了,你不来的话我会一路跟着你,直到你跟我走。大概只需要花你一个小时多时间而已。」

「那你下来,我载你。」

辰洋颇满意这结果,他在後座举起双手享受风的吹拂。

「呦呼!」他喊,吓到路边的一只狗。

「指路,不然就下去。」杰凯头也不回地抛出狠话。

辰洋只好乖乖地指路。

他们两个男人穿梭在市区街头,一路都没有聊天,只有不时出现的指路声,让人觉得他们之间的空气不是那麽尴尬。

最後,辰洋指挥老大:「停车!找停车位。」

不久,他们站在超商中央公园店前,没有人先进去。

「跑那麽远吃超商?」杰凯认真地看着辰洋说:「你在想什麽?」

「这里的超商不一样啊。」辰洋开始扯,一边四处张望,像看到救星般朝远方的人挥手,「连她们都慕名而来了。」

杰凯转头,看见走过来的三人。当她们都到达,「五人组重聚了。」世庭像旁白般说出这句话。然後一片安静笼罩他们的头上,几个人面面相觑。

「打招呼啊,各位的礼貌呢?」辰洋率先出声:「好久不见啊。」

杰凯和梓安冷静地点头打招呼,其他人则稍微热络地聊几句,最终由辰洋领众人进去超商。

世庭和辰洋在一旁聚在一起悄声讨论:「等等要聊什麽?」

「就聊你跟家琪的感情问题吧!大家可以集思广益想解方,说不定可以激起那两位的恋ai冲动,一举两得。」世庭建议。

「饶命!这样我们的感情会胎si腹中。谁会想要自己的感情成为别人茶余饭後的谈资啊?」

「是你们自己的茶余饭後。」世庭挑人讲得不jg确的地方,忽略重点。

辰洋压低声音说:「不行!改成将人物虚化,以案例来讨论。懂吗?」

「遵命。」

世庭看了看在商品架间走来走去边聊边挑选食物的人们,感叹一句:「跟毕旅的时候好像啊。」

「嗯,都挑来挑去,挑超久。」辰洋摇摇头,笑着说:「明明是街角随处可见的超商,卖的东西都差不多,不知道为什麽我们可以在那里耗那麽久,结果都没怎麽逛到垦丁大街。」

「遗憾吗?」世庭盯着现在不知道在笑什麽的家琪,问辰洋:「家琪那时候喜欢你,但没让你知道。」

「我以为你是要问没好好逛垦丁大街遗不遗憾。」辰洋摇了摇头,「如果未来我们有办法在一起的话,我就不会为那时的错过感到遗憾。」

「等下好好表现啊,记得别冲太快。我觉得她还不相信你,你嘴巴注意点,别讲些奇怪的话。」世庭转身走去找nv生们。

「我什麽时候讲过奇怪的话了?」辰洋边想边跑去找杰凯。

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後,众人在座位区坐定,桌上摆着各式各样微波食品跟饮料。他们就像小孩远足般会互相交换食物,七嘴八舌。

「我好想看别人谈恋ai,你们争气点。」世庭环视全场,收获他们张嘴想辩驳的表情,除了杰凯和梓安依然表情没什麽变动,笑得如常。

「我有一个朋友有点感情上的烦恼,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大家聊一下。」世庭继续说:「两人大概是在不同时间段喜欢上对方,彼此也没有说破。如今再聚,nv生不相信男生对她的感情,男生也说服不了nv生,他们的关系无法继续进展下去。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麽解决办法?」

「要开展关系的话,nv生要想开,男生要能让人信任。结案。」辰洋话一吐出,现场安静。

「这就是会终结话题的奇怪话啊。不要直接下结论,要留点让人接话的余地。」世庭瞪他,「你还想不想聊啊?」

「原话送给老大,我上次跟你谈话的感受就是这样。」

杰凯点点头,「我明白了,抱歉。」

世庭不想理男生们,她转向梓安,问她:「你怎麽看?」

「我觉得说服未必是透过言语,也可以试试以行动证明所说。」

「应该怎麽做?」辰洋向她请教。

「我觉得要问你的攻略目标b较好喔,毕竟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

辰洋看向家琪,向她请教:「我应该要怎样做你才不会觉得我huax?」

梓安跟杰凯欣慰地在一旁吃瓜。

在众人的目光下,家琪思考了下才开口:「我不知道你跟nv生们的相处为何,也许你先自己说说现在有没有同时攻略的对象,有的话那就算了,我们不用开始。未来如果你不只喜欢我一个nv生,记得告诉我,我一定会自己离开。」

「这是要清白地开始,如果我不清白的话,感情就结束的意思吗?」辰洋自言自语,指着世庭说:「我现在有联络的异x对象就是她、你跟我妈,还有系上分组需要而联系的nv生、家教时需联系的家长。如果担心这些人的话,可以一一排查。b如首先可以问问世庭,看我有没有在钓她。」

世庭猛地狂摇头,「没有没有,他绝对没有。」

「交友软t呢?」

「单身时才玩,如果有nv友的话就不会。」辰洋发誓。

「你们两位好像在相亲,而非单纯喜欢上而自然在一起啊。」世庭叹道。

其他人也点头同意。

家琪低头沉思,之後向大家发言:「各位以後不用特别替我们担心,我们自己处理。」

辰洋看向杰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吧。」杰凯说:「顺其自然的感情有种从容感,b起堆砌条件而成的在一起,这样挺好的吧。」

到了道别的时刻,排除老大跟副手在外的三人组颇有默契地安排好归途的分组安排。

「老大,我要去约会了。抱歉,你可能要拜托nv生们载了。」辰洋话刚说完,便被坐在後座的家琪揍一拳,「什麽约会?我们又还没在一起。」

「我刚考到驾照,载人太危险了。」世庭看到杰凯看着她们,接着说:「就让副手载老大吧。」

梓安淡定地说:「我的驾照也才刚考到,载人太危险了。你要珍惜生命啊。」

「我可以用走的或搭公车。再见,各位。」杰凯淡定地跟各位道别,转身离开。

「梓安!给我去载他!」世庭催促。

「上来吗?」梓安不情愿地发动机车,缓慢地骑到杰凯身边,递出安全帽。

杰凯提出要求:「我珍惜生命,所以交换一下位置。」

由於目的地是杰凯的家,所以後座的人不须帮忙指路。他们一路沉默,直到梓安先问出一句:「你到顶端了吗?」

「还没。我还没觉得满意。」

「你该不会一生中都不觉得达到顶端吧?那这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约定耶。」梓安说:「没有完成约定就像拼图差了最後几片,它没有到完整的境界。」

「换种方式想,我这一生都在遵守约定,而且我一直记得。」

红灯亮起,他们停下,而杰凯的话代表他的约定直到si的那刻才会碰到红灯。

「好可怕,这不会像是一种要求你优秀的枷锁吗?」梓安不确定地吐出话语:「就像你学生时期的枷锁。」

「你也在遵守约定的话,我不觉得这会是枷锁。」杰凯加速,他们以同样的速度前进。

「喔,所以想要放弃的时候,必须跟你说一声。咱们一起卸下重担。」

「我不觉得这是重担,b较像是对未来的期许。」杰凯被一台公车超车,但也超前很多摩托车。

「我还是不懂这跟你妈对你的期许有什麽不同,都是要人向上啊。」梓安看着平行流动的周遭,感受与自己同样高度的景se。

「可能你没有以没达到就会有什麽处罚来鞭策我吧。」杰凯的语气平静而非欣喜:「而是跟我一起挣扎。」

「被nve狂。」梓安叹道:「我觉得目标顶端真的很累,可能是因为我能力没有你那麽强吧。」

「你的顶端不用以我的顶端为标竿。」杰凯目视前方,「你看看周围的光,有找到最显眼的光吗?」

霓虹灯亮度相同,颜se不同,照亮夜晚生活。建筑物的光芒透露人迹,红绿灯尽忠职守。我们骑的摩托车小得微不足道,外人看我们应该是融入周遭,完全不显眼。

「市区里的光没有高下,大家都好亮。我们好暗。」梓安叹道:「我无法成为发光t。」

「你又不是萤火虫,没有必要发光。」杰凯:「不要去找最亮的光源,而是去找符合自己特x的目标。」

梓安看了看城市,觉得光找光就要费很多心力,这里包罗万象,包容许多种光,想必自己也能找到一种而栖身其中。

「停车。」梓安在离杰凯家两个路口的地方叫停,示意到这里就好,由她接手摩托车。

杰凯点点头,「你怕见到我妈吧。不过她今天不在家,要不要去我家?」

「去你家要g嘛?」

「不要随便去男生的家里啊,白纸。」杰凯用拳头从正上方轻敲梓安的安全帽。

「你啥意思?问了又打人。」梓安瞪他。

「因为你没什麽变,所以不要随便跟别人走了啊。」

「我变高、变美、变聪明了。」梓安小声嚷嚷,杰凯装作没听到。

「回家小心。」他们对彼此说。

辰洋为了几个月後的指考而开始疯狂啃书,他开始将注意力放到知识题海,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杰凯也在认真写着题目。

「你为什麽要读书啊?你觉得你不会考上吗?」辰洋建议他:「明天就放榜了。要读就明天开始读,今天先好好放一下假吧。」

杰凯盯着他,说出令辰洋想摀住耳朵的不听的话:「读书就是放假啊。」

放榜当天,杰凯看着自己上的校系,陷入思考。已达成自己的目标,但不知道要不要去达成妈妈的目标。他拿出指考的参考书,盯着封面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翻开。

梓安走回教室时刚好看到杰凯的纠结,奈何关系ga0僵,有点难直接跟他聊他是不是遇到什麽问题。

跟人吵架後要想要修复关系,必须有一方b较厚脸皮地装作过去的争吵没有发生过。或是简短正常交集後,再将关系回复矛盾的状态。

梓安选择後者,她在看到对方在看重考班资料後,决定给点自己的意见。她将一张纸条放到杰凯的ch0u屉,上头写着:「如果觉得痛苦到无法忍耐的时候,你可以偏离一点点你会觉得痛苦的期待。这就像是你掌握了主动权,而不是被强y压制。心理上可能会b较轻松。」

白纸上没有署名。杰凯将纸条翻过来,写下收到时的年月日,把它当作书签。没有去问是谁写了这张纸条,因为他知道会对他说这种话的人不多。

偏离别人施加给你的目标一点点的道路,对他来说具t是什麽样的道路还须思考。他开始查找重考班及指考以外的资讯,最终他选择了「学士後」这条道路。学士「後」,所以他不用在现在去考医学系,大学毕业後再考;选择考的不是西医,而是中医。

偏离了他妈妈的期待一点,但仍旧在标准之内。

如果要考指考的话,必须放弃个人申请上的学校,展开背水一战。杰凯虽然已经不打算考了,但还是在放弃个人申请上的校系的截止日期前继续思考与烦恼。他一遍遍将y币上抛,让它掉落在手掌上,以正反面分别代表放弃与背负。他一遍遍地将自己抛到选择出一边的情况中,烦恼并思考着。

最後,他在放弃的截止日那天,把指考和重考班的资料在学校无人的走廊默默折成很多台纸飞机,他看着眼前变形的资料,露出满意的微笑。

杰凯站起身,在人们早已散去的放学後的学校高楼层,把纸飞机一台台释放至快消失的蓝天。在夕yan的光辉中,纸飞机们短暂飞翔,然後必然坠落触地。他一台台释放纸飞机,将自由还给他们,也还给自己。

当最後一台纸飞机离手後,他认真地看着它的飞翔与坠落。当它消失在视线後,杰凯赶紧背起书包冲下楼,身为曾经打扫过中庭的人不会把垃圾留给打扫这区域的人类,他开始捡起自己丢下的纸飞机,数着数字,直到最後一台纸飞机也被他拾起。

他看了看手中扭曲的所有纸飞机,将它们r0u成一团。之後动身前往垃圾场,那里是这些东西的葬身之地。他将埋葬它们,一身轻地踏上路程。

在杰凯丢纸飞机玩的时候,梓安在建筑物底下默默看着飞翔的纸飞机,当最後一台纸飞机飞入天空的时候,她转身离去。他做出选择,即使那选择意味着放弃一些东西,他还是选择了。

梓安踏上返家的路途时,脑中回荡的是杰凯刚刚所说的「你的顶端不用以我的顶端为标竿」,没有叹气,而是认真地陷入思考。

她没有说出口。在大学毕业之际,梓安翻过所有杰凯可能去考的研究所的硕士上榜名单,在那些全名或隐瞒名字中间那个字的名单中,试图找到一个人的落点。那里,就是她可能可以见到对方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可以闲来没事时去那里晃晃,随缘,看能不能碰见对方。但,她在一堆名单中迷失,一无所获。

最终,梓安查到一些人除了考研究所外,也会纳入考量的学士後考试,在上榜名单中看到杰凯的名字。

她小声欢呼:「找到你了!」然後自己也踏入这场考试,可惜第一年便铩羽而归。

她看着杰凯上榜那年的榜单,感叹:「一毕业就考上,这人真是变态。」

然後,她踏入第二年的备考生活,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上岸。

「你的顶端不用以我的顶端为标竿」虽是杰凯的随口一说,但在她眼中是她已做出的选择之外的可能。但已经投入过一年但没有结果,现在放弃就好像那一年也随之付诸流水。她没有达到那一年渴望达到的目标,而是另寻出路的话,就是抹灭那一年她的心之所向。

要放弃吗?她一路上经过每个路口时便在心里数着:「放弃、继续、放弃……」

到了家门口,她最後念到的词成为她的答案。

拿出手机查看讯息时,梓安的眼睛瞪得老大,r0u了一下确定不是在作梦後,反覆读了很多遍那不长的讯息:「什麽时候有空,一起去图书馆读书吧?」

来自杰凯的邀约太难得,感觉很像是他输了大冒险,所以被处罚去约人出去读书,或是他的手机被人抢走,传出这段讯息。

不过不管是哪种原因让他挺不寻常地约人,能多见面当然不错。梓安直接把自己平常去图书馆读书的时间段传给对方,让他自己选。

世庭看到梓安的回覆,一脸得意地看着杰凯,「你好好加油。」

「要加油的是她,为什麽要考这种试?不适合她啊。」杰凯叹口气。

「我也不知道。」世庭离去前抛下一句话:「你们两个都加油啊。」

「加油。不要显得自己很笨。」梓安在踏入图书馆前的那刻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给自己泄气。

探头看到杰凯认真看书的帅气身影,她觉得靠近真是种打扰,能够在这种距离而不是他身边也是不错。最後她还是深x1口气,大大吐气,一脸平静地走到对方身旁坐下。

那人平静地抬起头,点点头打招呼,然後继续低头看书。

看他如此平静,梓安受到感染,也开始一脸酷酷地复习讲义,写着题目。

直到中午休息时,杰凯才开口跟她交流。

「你今年的分数告诉我吧。我帮你看看哪科需要加强,也许我可以教你。」

梓安递出成绩单,不敢开口。

杰凯端详了下,叹道:「你这化学成绩……进步空间很大。」

「嗯。」

「我教你吧。」

「嗯?」梓安惊讶地盯着眼前人。

「我是曾经的校一,脑袋不错,你不要我教吗?」杰凯用手指敲了敲成绩单上化学成绩那栏,语气平静地恐吓:「你不寻求资源协助的话,明年有可能还是这种成绩喔。」

「了解。帮我,校一。」梓安求他。

杰凯将成绩单推回去给她,「交易成立。你记得设定考试的停损点。不过你想考的话,我会尽力帮你,毕竟我有经验。」

「你现在讨厌还是喜欢读书?」梓安突然抛出问题。

「感受还是在这两者的交集。」

「你有完全对它只有喜欢的感受的东西吗?」梓安开始问答聊天,忘记应该要多聊自己的考试才对。

「没有吧,那是什麽虚幻的神奇东西。」杰凯继续盯着远方的化学成绩。

「那,对它完全只有讨厌的东西?」

「目前没遇到,但之後可能会遇到。」杰凯见到对方的眼睛闪亮地要他继续分享更多,想了一下後开口:「不会想要去理解他想法和背景的坏人,或是了解後依然讨厌他。」

梓安好像被打击到了,弱弱地问他:「那……我?」

「你不是啊,毕竟你还没跨过无法挽回的那条线。」杰凯若有所思,「如果到了不得不纠结於跨过与否的时候,你记得在线下疯狂挣扎,挣扎但绝不能跨过那条线。」

梓安问:「但如果不跨过那条线,我的人生就会更糟呢?」

「为什麽会这样?」杰凯冷静地盯着她。

「不知道。可能某些世界的规则,某些约定成俗的生存方式,不遵守就是异类。」梓安耸耸肩,说:「不遵循就会被打压至底,确定要y抗到底吗?」

「你说过的,偏离一点点也没差。」杰凯

「嗯,偏离一点点也没差。」梓安点点头,「但如果因此被消失怎麽办?」

「在那之前,给我动脑想办法活下去。」杰凯的语句直接地打击脑袋没那麽好的梓安,她两手撑头,感到绝望。

看到眼前人的纠结,杰凯笑了。

「你先烦恼化学吧,它不会害你的人生无法翻身,只要你能征服它的话。」杰凯拿出方格笔记纸,在上面写起来,「首先先从基础开始。」

基础中的基础,物质的x质。物理x质指不需改变物质组成就可观察到的x质,化学x质则为物质在化学反应中表现出来的x质。

「我懂啦,这里跳过。」看来梓安是个自我意识有点高,不太听老师话的学生。

你可以在可逆反应中挣扎,来回摆荡,但不行让自身置身於不可逆反应,永远朝一种方向而去。

杰凯看着眼前无声念念有词,困在化学牢笼中的梓安,朝她说出无声的想法。

凤凰花开的时後,离别的时刻近了,也到了。

高中毕业典礼将发生在这里的三年故事画下句点,所有ai恨情仇、曲折弯绕,在典礼结束後,便不会继续在这里生根。故事由人们带走,地点留给人们回来回味过去。

辰洋揽着杰凯的肩膀,呼朋引伴地跟许多男生一起合照,他们的笑飞扬得很青春,背後没有一丝快乐以外的情绪。

nv生们分成小群聚在一起合照,由镜头记录下她们青春的脸庞,透着青涩和初绽的美丽。

世庭的眼对到望向她们的辰洋,她便拉着家琪,家琪拉着梓安,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两位男生面前。

辰洋举起手机自拍,喊话各位:「不管发生过什麽,我们还是要一起拍照的吧。各位自己找位置!」他手速挺快地拍下了很多没什麽变化的照片,可能他怕拍照时有人闭眼,便透过以量取胜避免。

梓安收到照片时,她在那些看起来千篇一律的表情中反覆徘徊,想找出他跟她都最好看的那张,设成「我的最ai」,青春时的最ai。

当时,她希望有跟杰凯单独拍照的机会,但她不可能问出口。梓安便睁大眼睛,努力把当下的他放入眼中,另外还以上帝视角观看他们的毕典,由祂将他俩配在一起照了无数张照。但那些照片是拿不到手的想像,她透过想像让自己满足。

毕业典礼照流程走着,毕业生在礼堂坐着,听致词、看颁奖、彼此聊天和拍照,感受一段旅程的结束,以及另一段旅程的开始。而接下来的旅程,身边可能不会有彼此。

杰凯看了看坐在同一排的梓安,拿着一张白纸,在脑中思考要说的话。

毕典结束,杰凯起身,在散乱的人群中追上目标。

当她转头看他,他递出那张白纸,开始讲如果他们未来不会再见面的话,他最後想跟她说的话。

「翻过来看,纸後面有写字。」

梓安瞳孔放大了一下,然後看了纸的背面,一脸奇怪地看着杰凯。

「你刚刚应该有看到,这後面写着世界。世界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大部分是空的,可以以白纸代表。世界也可以只指自己,只有自己而没有其他东西,同样是很空的空间。」

梓安点点头,心里想:「老大在离别之际说的话好难懂,果然是能够领导我们的老大。」

杰凯继续说:「简单而言,你可以同时拥有两种世界。你自己和你之外。透过之前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之外的世界不太能接受你的想法,排斥你拥有的身分,即使那非你本意去拥有那些标签。」

「梓安,不要出面去y抗世界。你拥有的那些不是你的错,但那些错误无法被修改成正确的,也不行把它们解释成正确的。」

「我知道。」梓安看着杰凯的眼睛,没有嘲讽地说:「真好啊,你们拥有的yan光,光明正大。」

「我不是那种世界。」杰凯伸手0了0梓安的头,「但我不是全部的世界。」

「用你的世界面对世界,在那些里外的空虚中即使找不到意义也要活下去。把你之外的世界想得复杂些,站在它们之上去了解与应付它们,不是同流合w,也不是故作清高,而是想办法让自己是活下来的那位。」

「还有,对不起,我把你的名字告诉恶魔。」

「这是什麽暗示吗?」梓安疑惑地问:「所以有发生什麽事吗?谁是恶魔?恶魔做了什麽?」

「不知道名字的人。让我们站在班级焦点中的事。」杰凯回答得有点模糊,但梓安不打算追问。

看到人群逐渐散去,道别的时刻近了。杰凯决定以最初的见面联系可能是最後的结局,他开口:「约定,没忘吧?现在说一遍。」

「努力往上爬,目标顶端,在此之前都不行让自己掉下来。」梓安乖乖讲一次,然後回杰凯:「原话套在你身上。目标顶端,在此之前都不行让自己掉下来。」

「约定好了。」他们右手握拳,帅气地挥向对方,然後轻轻地碰拳。

如果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人类便会有冲动想将现在的关系疯狂推进或是彻底撕裂。这种人称为「告白的勇者」。

毕业典礼当天,怀有情丝的人各怀心思,脑袋在天人交战,根本听不进台上人的祝福。如果要祝福,就祝福我即将开始的感情吧!他们在心中呐喊,视野狭隘,暂时看不见前途的重要,满眼只有对幸福的憧憬。

台上的颁奖进行中,家琪将镜头对准台上笑得自信的男孩,自信得有点傻,她心想。国小一年级时的小辰洋已经有老神在在的特点,嘴皮子还没有现在这麽厉害,但已经让她看见他不太会变的东西。周辰洋,绰号正义使者,不会有意地去伤害别人,但他曾非常明显地伤害到别人,因为他跑得b脑袋快的言行。

家琪叹道:「这人明明很聪明,可不可以多留点心啊。」

周辰洋,人群中的焦点,因为他的控场能力强、社交能力强,而这特点今天让家琪颇烦恼。她看了看跟男生们g肩搭背的辰洋,找不到一点与落单的他谈话的机会。所幸,人虽是群居动物,但还是会有脱离群t的时刻。在教室中等待进场时间到来时,家琪拍了拍暂时脱离人群,收拾自己座位的辰洋。

「给你。」她伸出握拳的右手。写着「周辰洋,我喜欢你。」的小纸条就握在她手中,所以她的手微微颤抖。

「蟑螂喔?我不要。」辰洋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将书塞进书包,不理家琪仍举着的手。

没关系,一次失败还行,今天还没结束。家琪向自己打气,开始构思第二次告白该如何进行。

那张小纸条被家琪塞在一朵向日葵花束的装饰夹层中。当她在典礼开始前怀着忐忑的心情,但装做平常地送那朵花给辰洋,却收到他直男的回覆:「不用送我花啦,回家就要丢掉了,还要处理,好麻烦。」

家琪愣在原地,看他与男生们谈笑风生地远去。她ch0u出那张纸,随便拍了拍路边不认识的nv生肩膀,祝她「毕业快乐!」然後送出那朵花。

现在,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告白。

毕业典礼结束,人们开始往场外移动。现在分别後,以後不一定会再见面。家琪赶紧将目光锁定辰洋,紧紧跟在仍被人簇拥的他身後,等他落单的时刻到来。

「洋哥,你要不要去跟二班的李洁告白?她现在在那里!」辰洋身边的兄弟指着远方的某位长发nv生,开始起哄:「告白!告白!去告白!」

家琪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辰洋远去,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声道别都没说,他们就这样在这天分别。

碰拳後,杰凯潇洒地转身而去,没有留恋地朝某种看不到的他的目标走去。

梓安欣赏了下他坚定的背影,然後跟在他後面。没有为什麽,nv生的小心思,好奇这人会不会在这种特殊时刻去找人告白,露出凡人的一面。

走到没什麽人的空荡荡走廊时,杰凯转过身,梓安来不及躲,正面迎向他疑问的目光。

「为什麽跟着我?有什麽事情吗?」

「没有。」

「张心瑜我喜欢你!」来自走廊尽头的告白声cha入他们的谈话。

时机非常刚好,梓安顺着听到他人告白的气氛,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看你会去找谁告白。」

「喔,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打算去找人告白。」杰凯将书包往上提了提,开口:「我只是单纯要回家。」

「我不相信你。所以要跟着你一段路,你介意吗?」

「不介意,自己跟上来。」

他们搭同一班公车,在上面聊班上同学的事情,或大或小,在谈话中回顾过去三年环绕身边的种种。

下车後,他们以往都是道别後走向不同的方向。今天,毕业典礼的这天,一切都有点不一样,世界容许他们这样。

「字面上的意思喔,自己跟上来。」杰凯淡定地转头说完这句话,便开始拔腿狂奔。

「哇!你是男的耶,怎麽可以跟nv生b跑步!」梓安大喊,也开始拔腿狂奔。

也许是刚成年的男人注意到在马路上追逐是多麽危险的事,杰凯停下脚步,转身朝梓安大喊:「红灯要停!不准闯红灯!我等你!绿灯再跑,我也会这样。」

「绿灯也要停!」梓安隔着马路对他喊:「男生要t贴nv生!」

「我让三秒!」杰凯喊完,看着对方朝他冲来,他在心里默数三秒,然後继续往前冲刺。

终於,跑步b赛结束在杰凯的家门前。梓安喘着气,看着眼前的门牌,默默记下地址。

「再见。」杰凯跟梓安说,但他没有说什麽时候。

「再见。」梓安抱怨:「你家好远。」

「还记得路吗?要我陪你走回公车站牌那里吗?」杰凯t贴地问。

「我可以自己走。」梓安潇洒地转过身。

这次,他们真的分别,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络对方,不知道为什麽。

站在补习班的名人榜前,梓安拿手机拍下杰凯的名字,然後在四下无人时跟那名字自拍。

毕业後,她看到杰凯达成某种很厉害的目标,回头看看自己碌碌无为的大学生涯,她决定放手一搏看看。

「我跟你之间的差距有多少,我想知道。」她投入一场跟自己过去接触过的领域差距甚大的考试,然後不意外地铩羽而归。

「杰凯,天才;梓安,凡人。」她在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背後用铅笔写下事实。

但凡人拥有七情六慾、狂妄自大,她在收拾好心情後再次出发。这决定不难做,因为她在原本领域的不出se,与考上学士後可能获得的回报一起拿来衡量,值得花一两年去追寻这场梦。

梦,不是现实世界,没有一定实现的保证。她颤巍巍地踩在梦之上,祈祷人生不会因此摇摆晃荡。

天才曾说过「这个世界将人分出阶层」,身为凡人的她注定跟他身处不同的世界。加上之前发生的事,让他们俩注定是光谱两端的存在,只能遥望,不能并肩。

她作的梦包藏私心,一种为了跟他站在相同世界里的私心。如果我能考到跟你一样的地方,也许可以代表我们不是不相配的个t,有被旁人拿来配对的可能。

当世庭发来消息:「要不要跟高中的五人组们一起见个面?」

她瞪着讯息,发出违心的「有必要再见面吗?」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麽回答,因为还不到时候。我还在地上,只能仰望顶端,还没做到可称上是达成约定的事蹟。

她继续埋首书堆,在某次踏出补习班後,遇到两位旧友。她们过度兴奋地说:「我们去吃超商吧!」超商照理说走路就会到,但她们叫梓安骑车跟她们走,然後她们到了有点远的超商,见到杰凯跟辰洋。

真不想提前见到与自己差距甚大的人呢。梓安心想。但倔强还是在见面後出现裂缝,毕竟他是她想见的人。

未来超出她的预设规划,现在她由天才专门辅导,在她渴望隐藏自己的弱小在那人面前时,被他光明正大地看透程度。

每次要踏出图书馆跟天才道别时,她都想顺便潜入海底,接受自己是只无脑的水母。

转念一想,现在与目标接触是为未来作准备,在目标的帮助下循序渐进成长,也许她真的能拿下目标。

辰洋跟杰凯在学校自习室碰面,一同温习不同范围、不同内容的考试。当他们埋头苦读时,会进入心流,在知识海洋忘神x1收。

「我为什麽要跟男人一起读书!」辰洋某次突然小声感慨。

「因为你还没跟家琪告白。」杰凯小声回应他。

「你也没有啊。为什麽就可以跟nv人一起读书?」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抱歉打扰你们,自习室要安静。」一位陌生人提醒两位男孩保持安静。他们听话,再次将专注投入书本,而非nv人。

当他们一起踏出自习室,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对对甜蜜情侣时,他们面面相觑,「我们真可悲。」辰洋作结。

「你可以准备一下告白,好摆脱现在的处境。」杰凯建议,说出他的真心话:「我不想一直陪你。」

辰洋大力地将杰凯g入自己怀中,「陪我!不然就帮我想怎麽追人。」

「你不适合用我的方式。」杰凯认真地说:「你必须去跟家琪多多相处,而不是在这里抱我。」

辰洋听入杰凯的建议,他松手,像听话的小狗跑去跟在家琪身後。以一种礼貌的距离,而不是像变态跟踪狂的那种。

家琪起初不适应,跟他说:「你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别担心,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情才会来找你。」辰洋骑着自己的摩托车,耍帅地说:「我载你。」

「然後把我的车留在这里?」家琪叹口气,说:「我自己骑。」

「什麽时候来找你才不会打扰到你?」辰洋摇摆着尾巴,可怜巴巴地等待主人的回应。

家琪愣住了,眼前的人真的不像二十几岁的人,说他十岁也不夸张。

有时候,想要打破一成不变的日子,就是需要幼稚的人作些尝试,尝试撬开大人规律的生活。

「我们每天一起吃晚餐好不好?」辰洋突然问。

家琪看看将车停在自己面前,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决定让自己的生活有些变化。

「可以啊。」她说。然後收获一只在她身边上窜下跳的h金猎犬。

「安静。坐下。」她说,暂时身为驯犬师,管理一只心理年龄不知道几岁的人。

梓安紧张地看着天才面无表情地改着自己的化学考卷,祈祷自己的成绩不要看起来让他过去的教育徒劳无功。

「有进步。」天才给出评语。

「可以上榜吗?」

「不确定,目前处在可以上跟不会上的边缘。」

杰凯看了看考试日程表,开始修改梓安的读书计画。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要……」

梓安认真听着,眼中只有考试跟目标。

「你考完试,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杰凯最後这样说。抬头看到梓安眼睛一亮,他淡定地补充:「我们五人组一起去玩。大家都在等你考完试。」

「压力好大。」梓安把头埋进收藏他们两人笔迹的化学笔记。

「所以考完才要出去玩啊。」杰凯提醒她:「出去玩之前,先全力冲刺,看能不能到达顶端。」

稍早,辰洋拉住准备去图书馆的杰凯,略显迟疑地开口:「对不起,我好像一直没有郑重地跟你说过对不起。」

「高中那件事?」杰凯耸耸肩,「那是事实,其实不能怪你。要怪你的话顶多是怪你冒失地让全班知道。」

「老大,抱歉。」辰洋双手合十,状似祈祷。「我还想拜托你教我怎麽追nv生。」

杰凯笑了。

「我没特意做什麽。命运有时会把两人的生活交织,深深渗透,也许某天就会发现无法离开彼此。」他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对着无人之处开口:「不过命运不可控,人还是要在生活当中作出各种选择。被选择与去选择,被改变与去改变。」

「老大,好艰深。」辰洋感叹。

「所以学不来啊。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不同的轨迹。我们只能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试图去改变自己的世界。」

辰洋拿蓝笔在手上写下来杰凯的话,他嘴中喃喃自语:「命运、选择、改变」。

看着好学的兄弟,杰凯没有跟他说:「命运有时很残酷,怎麽也无法改写。」

考试的日子近了,梓安背起行囊,赶赴考试沙场。临行前,她在车站跟天才道别,两人挥手後走向不同方向。

梓安转头看了一下对方,最终还是忍不住跑过去朝对方讨要祝福。

「给我这考生一点祝福吧。」

「你不是天才。」杰凯看到对方的脸沉下来,笑着对她说:「所以尽力就好。」

「结果很重要。」梓安强调。

「对啊,很重要。但结果有时未必如我们所愿,那时,我们还是要继续往前走,而不是停滞。」

梓安有点泄气,说:「你是觉得我不会考上吗?」

「不是。只是跟你说这世界未必能照你所愿进行,即使是那样,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不用特别去喜欢或讨厌世界,保持中立,一下喜欢一下讨厌,然後不要逃离世界。」

「遵命。」梓安郑重地说,然後难得撒娇地说:「抱我。」

她笑着看对方挤不出回话的模样。自己张开双手拥抱他,直到他也将手环抱自己。

之後,她主动脱离温暖的怀抱,朝远方跑去。

「辰洋,你会不会开车!」家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惊吓。

刚刚他们这辆车以会让人替车捏把冷汗的距离跟一辆大车并行,转弯时差点a到彼此。

「我刚考到驾照,还是你开好了。」辰洋向她请求。

前往垦丁的路上,他们俩人在前座拌嘴,杰凯在後座滑手机,世庭在睡觉。这幅热闹又平静的画面代表他们的旅行出发时没有仅只一种风格,他们几人同又不同,但还是莫名聚集在一起。

钟声一次次响起,梓安一次次振笔疾书,在白纸黑字间迷失、烦恼,试图开创出自己的未来。

终於,她用2b铅笔画下最後一道题的答案,她认为对的答案。当那张考卷被收走,她坐在座位上,把贴在桌上的名条撕下来。

「到此一游啊。」梓安走出教室的时候愉快地想着,然後赶紧打脸自己:「不,我以後要来读这,有机会读这里。」

她叹了口气。天才读的学校有点难考,她必须先在其他间学校的考试获得一些底气,才有勇气去面对最後的大魔王。

她背起行囊,在火车站跟一堆考生一起等待载他们离开此地的火车到来。

当她走出车站,迎面而来的是热情的三位、淡定的一位高中同学。

「去玩罗!」辰洋在副驾喊,後座的三人弱弱地附和他。

之後,世庭埋头滑手机,杰凯在看窗外的风景,梓安夹在两人中间,盯着前面。三人没有交谈,可能是考量到考生害怕分享考试感想,他们默契地闭嘴没问。

在辰洋跟家琪的让人无言的拌嘴中,他们到达垦丁大街。

「逛超商!」辰洋一马当先。被家琪一把抓回来教训:「我们不能重蹈毕旅的覆辙,给我认真逛外面的街。」

他们五人没有并排当路障,而是分成两对不是情侣的异x各自走在一起、一人落单在後。

世庭拿起手机狂拍眼前的景象,念念有词:「我的杰作啊,杰作。杰作怎麽不转头让我捕捉好照片呢?」

杰凯跟梓安有良心地走过来,不过他们是过来提出无耻的请求。

「可以帮我们两个拍一张照吗?」梓安问。

世庭在人来人往的垦丁大街帮当路障的两人拍下数张照片。

周遭人来人往,他们迎着或逆着人群,露出没有y霾的微笑。

当辰洋跟家琪注意到两人以外的世界时,发现他们後面没有人跟随。

「告白好机会!」辰洋暗自窃喜。

家琪四处张望寻找莫名其妙失踪的朋友身影时,辰洋点了点她的肩。

「g嘛?」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换种方式问?」家琪试图引导告白朝符合她期望的方式进行。

「当我的nv朋友好不好?」辰洋大声喊。他们周围的人转过头来看眼前的喜剧,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不是这样!」家琪在内心呐喊。但她维持脸上的笑容,好好地应付周遭,「好好好,我答应你。」

她的眼神si盯辰洋,他收敛地向周围敬礼致歉打扰各位,之後拉着家琪就跑。

在黑夜下的热闹人间,辰洋边跑边绞尽脑汁试图想出浪漫的方法。抛下一句「等我一下」便冲入一间店,当他走出来时,手里握着东西。他停在家琪面前时先仔细地看了一眼两手的东西,然後握紧双拳,举到家琪面前。

「命运。选其中一边。」他命令。

家琪指了指辰洋的右手,之後她的右手被一条手链圈住。她举起手详细察看,看到一只金属海gui在她面前摇摆。

「我小时候觉得你动作很慢,像乌gui,嗯海gui一样。这可以算是缺点,但也可以是优点。你不会很快地人云亦云,很常站在我这边。我喜欢跟你并肩的时候,胡扯和胡乱行动的时候,也喜欢你纠正我的时候,希望我们之後可以更常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份,你看,看动作快慢的话,你是海gui,纯看名字的话,我是海洋,而你会爬向我。」

「变态。」

「什麽?」辰洋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感人氛围中,脑袋一时秀逗。

「什麽我会爬向你,我是nv鬼啊?」家琪瞪得他不知如何解释。

「你……我……」

家琪板着的脸突然笑开来,开口:「给我看另一只手。」

一个有着海豚尾鳍的蓝se手环躺在辰洋的手里。

家琪把手环系到辰洋的左手,她的右手握住他的左手,两个手环碰撞在一起。

家琪用手机拍下两个人的手照,口中喃喃念着:「交往第一天,拍照上传限时动态。」

「真的吗?」辰洋惊喜。

「我不能发吗?」家琪问她男友。

「可以。」辰洋笑得像个傻子。

「其实我没有要发,只是随口说说。交往第一天这种腻人的句子,必须掺杂在某些平常的语句中我才说得出口。」家琪喃喃自语,她的手被辰洋紧紧握着,为了让两条手链紧紧靠在一起。

yan光、沙滩、b基尼,垦丁给人的印象是yan光普照的渡假胜地。它在暑假时x1引冲向烈yan的人们、在各学校毕业旅行时迎接叽叽喳喳的学生们,也在此时此刻迎接yan光五人组。

躺在灼热的沙滩上,不睁眼也能感受yan光在自己面前,是个不管你理不理它也会照耀你的热源。此种霸道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梓安喜欢yan光,当它平等地照耀在它之下的人时,她喜欢它留下的「平等」和创造出的「影子」。所以此时她躺在沙滩上,什麽都不做,单纯感受光与热。影子现在可能刚好在她正下方,看不太见,但不代表不存在。她喜欢现在面对yan光而y影在自己背後的姿态,好像不只自己一人面对平面以上的世界,有实t也有黑se的幻影,她两边都有,摇摆在两边,以两边共存的姿态当个普通人。

杰凯在海浪会拍打上来的地方,喜孜孜地一直堆沙堡。当他好不容易让沙堡长高了一点点,浪cha0便会将堡垒击溃。他好像个不信邪的小孩,一遍遍地建造,然後一次次地被击败。直到身t也被海浪打sh,他才罢手,坐在海与陆地的边界,感受两边的领域时时刻刻变更。

「大家!我们来把辰洋丢到海里!尘归尘,土归土,辰洋归海洋!」家琪在跟辰洋确定关系後,开始肆无忌惮地欺负她的男人。

高中时的一群狐朋狗友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归人世,一窝蜂跑去追属於海的辰洋。

「什麽鬼?你们都是鬼?」辰洋跑在前面大喊:「不公平!」

鬼抓人这游戏,如果都是人在玩的话,会充满尖叫笑闹。游戏本身刺激有趣,x1引人自己加入,慢慢壮大鬼的行列,捕食在前头逃跑的人类。

如果命运是鬼,而我们是人,无法更改被追捕的命运。鬼抓人的游戏便是场专为影响你的本质的大逃杀,你被抓到,你就会实质意义上变成不属於自己的人。

杰凯和梓安在过去的时光片段地成为自己不认为的人,丢失坚持,然後暗自懊悔。所以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现在才在这如梦般不现实的海边共同追逐唯一的目标。

但海边的追逐会结束,他们回到现实世界当中,当起t面或表面的大人。

梓安为考试日期莫名延後的大魔王学校展开最後一次冲刺,杰凯陪在她旁边,像是帮助磨刀的副手,等待英雄从痛苦中诞生,带回渴望许久的胜利。

梓安次次趴在自己房间的桌上睡着然後醒来,害怕自己是带回失败的不成材之材。

当她踏出考场时,首先看到忠实於老大的四人组,她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怎麽?你被教训得很惨吗?」辰洋问,然後被其他两位nv生拉走。

「怎麽?你被考题教训得很惨吗?还是被命运教训得b较惨?」杰凯淡定地站在她面前问,好像在问谜题。

「安慰我。」一位二十几岁的人在众目睽睽下哭,也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撒娇。

杰凯用手拍了拍她的哭,开始他令人难解的安慰人模式,「走,去读书。」

「你只有达到你想要的目标才不会哭吧。那话语与行动不会实质上安慰到你,不如我就在一旁助你达成你的目标。」杰凯心想,拖着刚出考场的考生进入还没关的图书馆。

梓安yu哭无泪。

他们在图书馆读书,但梓安读不下去,一下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杰凯轻拍她的背,像数着拍子倒数计时的钟,留在原地尽责地滴答转着,但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没电,而再也不前进。

向上帝祈祷後,梓安按开成绩查询那栏,然後大呼小叫地向天地赞叹自己:「我好厉害!我办到了!」

梓安骑着摩托车,脑中想着究竟要先去杰凯家还是未来她要读的新学校。在绿灯亮起时,她决定先前往杰凯家。

转过街角,她便紧急煞车,变老的杰凯妈妈在小学的围墙边坐着,跟其他人聊天话家常。氛围柔和地如同置身没有外界攻击的温室。但梓安知道,她不能再往前了。

没有不会癒合的伤,这一句话不适用所有处境与问题。她在骑乘的路上注意周遭,si神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中,以致於她忘记无常和悲剧的存在。

梓安在未来会就读的学校校门前等杰凯出来,当打着呵欠的本人朝她走来但没看到她时,她笑着欣赏与自己有所交集但未必能并肩的存在,在与他相衬的其他存在中正常地活着。

「杨杰凯!这里!」梓安开心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然後停在自己面前。

「上车。」梓安帅气地说:「我考上这里了。带你去看很帅的东西。」

「慢慢骑啊,记得注意路况。」杰凯边说边坐上後座,等待梓安的安排。

「我们去看世界!」油门催下去,他们一段时间後到达可以看见市区夜景的望高寮。

杰凯在被动前行的时候,想到刚刚他在教室里滑着手机,点开讯息又离开,又再点开讯息。

身前的这人却一条讯息也没有传来,而是自己跑来见自己。想必她对这次的成果感到很开心吧,也许是值得称为顶端的成果。

他模仿起上次跟她一起穿梭城市时的问答。

「你到顶端了吗?」杰凯问。

前方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後回他:「你想要自己的命吗?我现在要专心地前进,不能分心想其他问题。」

「喔,你到顶端了吗?」不等前面那个人回覆,杰凯便接口:「这是同一个问题,不是其他问题。」

「你可以一路都只想这个问题,到达目的地时再回覆我。」杰凯说完便开始欣赏一路上经过的风景,他用眼睛努力纪录,想要更多地感受这当下。

当下会过,他们在能望见城市夜景的高处,俯瞰灯光璀璨的人间。

「我到了对我来说可以算是顶端的地方。」梓安看着遥远的渺小世界,对身边的人说:「而那地方对你来说只会是。」

杰凯静静地聆听,然後回她:「我不是天才,你到达的也是我的顶端,而非。」

「可是在你的身边,我会累。」梓安在脑袋中搜索适当的词,然後斩钉截铁地说:「ai恨交织。」

杰凯轻声说:「荣幸。我也是这样。」

「所以,我们好像不能有以後。」梓安继续推演未来:「我们会遇到很多很多难以跨过的关卡,不如不要在一起。」

「我有说要在一起吗?」杰凯的话听起来像质疑,吓得梓安赶紧去看他的表情。

「你是不是跳过了什麽阶段?」杰凯笑眼盈盈,温柔地包容眼前手足无措的生物。

「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梓安提出问题,不是要他答应。

「我不能站在yan光下。」梓安烦恼地说:「会被晒si。」

「我懂,x1血鬼。」杰凯点点头。

「你太耀眼了,我只能仰望。」梓安继续提出问题。

「我又不是太yan或月亮,再亮都没有它们亮。」杰凯叹道:「还有高不是我的错,那是基因问题。」

「更难以跨过的是过去和未来的事吧。」杰凯轻声地说:「有关家人的事。」

梓安点点头,没有应答。

「无解。」杰凯叹道:「我虽然很聪明,但ai恨情仇对我来说就是无解的那种世纪难题。」

「在一起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杰凯自言自语:「我挺讨厌这句话。」

天上星月无语,四周人声低语,他们俩人并肩坐在不会被人指责他们如此的地方,什麽都没有做。

梓安不知道自己是享受现在的静默还是挣扎,总之,身旁的人也在跟自己的想法跟感觉战斗,她不能输。

「如果我们只有现在的话,就享受这片刻的我们。」

梓安拉着杰凯在漆黑的观景台寻找最黑的地方。要在最黑的地方看最亮的东西,她这麽想,但没有说出口。

在梓安自以为最黑暗的角落,她邀约身旁的人一起做傻事。

「我们把ai恨情仇说给世界听,要大声到世界记得,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喜欢你!」梓安朝不会回应她的城市大声向身旁的人示ai,但不是面对他喊。

当杰凯刚要附和,梓安马上大声地喊:「我也讨厌你!」

「我也讨厌你!」杰凯不甘示弱地大声回应。

他们两人像是在向这包容各种人的城市尽情抱怨身边人的不是,像个小孩一样告状。

「我喜欢你!」杰凯用手辅助声音的集中,将他的喜欢有方向地传入空中。

「你们两个在吵什麽!」远方的人朝他们喊。

在黑暗中,他们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知道现在对方的脸上必定盈满畅快的笑意。

对世界说出真实的感受,舒爽至极!

要跟世界道别之际,梓安用手轻轻确认身边人的眼口鼻等部位的相对位置,然後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等对方的手也0清楚自己的面孔後,他们的脸互相靠近,进行称为吻的这种动作。

「我们只有现在,没有过去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