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单词湮没在呓语中。

布鲁斯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尼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布鲁斯没有任何反应。

他睁着眼看着被窗帘阻挡住的天光，背对着布鲁斯的脸上，不再有分毫刚才的轻松和笑意。

感觉到落在自己颈边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和绵长，他轻轻抬起布鲁斯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自己慢慢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

刚站到地上，布鲁斯就朦胧的半睁开眼，含糊的问他：“怎么了？”

尼克指了指卫生间，示意自己要去方便。

布鲁斯的意识正迟钝着，根本忘了考虑作为一个人造人，根本不需要解决人类的生理问题，只咕哝了一声，将自己蜷起来，继续睡了过去。

尼克将房间再检查了一遍，力求不在这里留下任何关于布鲁斯·韦恩的生物信息，等检查完，他慢慢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将所有的散在外面的东西都整到背包里，随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布鲁斯，打算等到夜幕一降临，就叫醒他出发。

在黑暗中确实更利于思考，他看着睡着后不由自主地蜷起身体，蹙着眉的布鲁斯，渐渐平复了自己被感情影响的心。

他不该和布鲁斯上床的，这样只会让最后的分别显得更加难堪。他在不久前才杀了刺客联盟一批人，到了华盛顿，他会杀更多的人，而且，最后他一定会杀掉阿曼达·沃勒和莱克斯·卢瑟，这就预示着，他一定会跟蝙蝠侠站在对立面。

其实这样的布鲁斯也挺好的，忘掉自己作为蝙蝠侠的一切，只做布鲁斯·韦恩。

这样，两个人也许还能在一起久一些。

只要去天眼会，毁掉蝙蝠侠的解毒剂，而不是将解毒剂带给他。

这样，布鲁斯·韦恩就不用再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去扛起整个哥谭。他也会获得更加幸福的后半生。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毁掉……

但是，这样的话，躺在那里的人，他沉睡在身体里的另一半，会恨他的吧。

而且，他为什么会爱布鲁斯·韦恩？他崇拜的，仰慕的，追逐的，都应该是那个属于哥谭黑暗的骑士吧。

但布鲁斯·韦恩不该被蝙蝠侠困顿一生。

哥谭需要蝙蝠侠，世界需要蝙蝠侠，但阿尔弗雷德和他的孩子们，需要的是布鲁斯·韦恩。

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别人的人生呢？就因为你是高贵的玩家吗？

对啊，我是玩家。

玩家只该攻略npc，而不是真情实感的爱上他们。

他们都是被别人操纵的命运，因为这个世界必须有蝙蝠侠，所以布鲁斯·韦恩才会遭受失去双亲的痛苦，因为悲情英雄总能催人泪下，所以蝙蝠侠才会不断地经历被伤害和被出卖。

布鲁斯·韦恩用自己的血肉喂养这个世界，但我不会。

片刻间，尼克已经做好了决断。

尼克依然会去做自己一开始就打算好的事，只是，在做这一切之前，确实要把韦恩甩开，布鲁斯不能背上他这个和“恐怖分子”有染的污点——他要摆脱韦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开始逐渐响起走动声和笑闹声，布鲁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尼克走到床边半蹲下来说：“天刚黑，现在出去太显眼，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布鲁斯听话的再次闭上眼睛，并且用被单蒙住了头。

等到走廊里的喧闹声渐渐停息，尼克看了看表，已经快到晚上10点。

尼克再次走近床边，半蹲下来拉开藏在被子里的布鲁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韦恩先生，醒醒。”

布鲁斯闭着眼，下意识的说：“阿尔弗，让我再睡……”

但说了一半，他就顿住，然后慢慢睁开眼，单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几点了？”他问。

“快10点。”尼克答道。

布鲁斯站起来，也没费劲去找落在床底的拖鞋，光着脚走向卫生间，将洗手台龙头拉到冷水那一侧打开，用手捧着水向脸上扑了几把，没拿毛巾擦，粗犷的用手揉了揉脸，之前的困顿已经完全不见了，他闪着蓝色的眼睛，神采奕奕的走回房间，一边套衣服一边对尼克说：“走吧。”

尼克背着包，布鲁斯这次没再给前台正在打瞌睡的姑娘一个眼神，径直走了出去，尼克快速交了钥匙，办了退房。

女孩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一眼，但这两个人没有过夜，却偏偏付了一整天的房费，她特意强调道：“现在退房的话，房费还是算一整天，不会多退的。”

尼克直接将钥匙放下：“不用。”

说完也直接走出了旅馆的大门。

汽车已经发动了，尼克看了看驾驶位上的布鲁斯，绕到副驾驶坐了上去。

“安全带。”布鲁斯提醒道。

等“咔嗒”的响声过后，布鲁斯缓缓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虽然布鲁斯卸了妆，但那副墨镜还大咧咧的带在他的脸上，没过多久，他们就再次上了路。

他们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一直向西，一直驶上弗吉尼亚州标准的平原地貌。上了州际公路后，两边的景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田野，新一季种下去的种子已经发芽，但因为他们开的是夜车，也没看到两旁郁郁葱葱的景象。

他们的车速很快，一路上没有再做多余的停留，夜晚的州际公路上车非常少，对面偶尔会有一辆车与他们会车，但总是眨眼间就呼啸而过，他们不断的超越路上一辆又一俩车，尼克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指针，他们的车速目前已经超过180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