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裴晚?”

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印象里裴家尊贵无比的三小姐是成日只学琴棋书画,连节日时都要引嬷嬷来教习礼仪。

小时候温泠月和她关系没那样不和时曾叫她出去过,被拒绝了。

后来的庙会上她也从未见过裴晚的身影,怎么今年就看见了。

一旁的南玉才刚松口气,毕竟知道她家娘娘与裴姑娘素来不和,想必不会玩到一块儿去,也就继续躺尸般站在原地休息。

可身边的温泠月却一反常态,扯了扯南玉的衣袖,目光追着裴晚,“走,去看看。”

“啊?娘娘,可您不是与裴姑娘不太……”

话未说完,便被温泠月干脆地打断,声音里有些惊讶:“她旁边有个人,我瞧着不大对劲。”

人群后打扮素净的裴晚是一个人,身边连个小婢女都没有跟随,兴许也是自己出府的。

可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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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颗杏仁

只见裴晚视线在街边摊子上流连,却都只是短暂驻足,并未买下任何物件,而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温泠月呼吸一窒,定睛细细望了许久,那人的确形迹可疑,青天白日之下跟在她身后是什么情境压根不必她多想。

于是轻轻扯了一下南玉的衣袖以作示意,不禁向前走了几步。

她不知这人和裴晚是否相熟,但全程那个男人都不曾与她有半分言语上的交流。

那不就是尾随呢吗!

温泠月定神,旋即在心中做足了准备,却不便直接上前。

毕竟也不知他是否是裴晚的人,况且以那丫头的脾性……

虽然裴晚这人她不大喜欢,但自从上回画宴以后对待她便愈发复杂了起来。

说不清这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温泠月也实在想不明白她今日这样低调上街的目的。

只是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隐隐作祟。

那男人身高已逾八尺,通体的黑色袍衣,却极贴合上肢曲线,将宽厚的肩膀衬得格外硬朗。

温泠月短暂地犹疑,蓦地向前走去。

手里的蜜酪被她掌心的温度捏的几乎快要融化,却顾不得分毫,眼见着男人愈发靠近裴晚,那双不怀好意的手就要抬起来——

“呀!”

半化的蜜酪被撞翻在男人胳膊上,粘腻的奶酱糊了他大半个衣袖。

而温泠月整个人以一种近乎荒谬的姿势半跪在男人不远处的地上,好巧不巧正好踩中他袍子的衣摆边缘。

怎会如此。

温泠月怔愣了一瞬,只觉手上一空。

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模样,借着摔倒的架势顺带扯住他衣袍,没想到那身布料那样脆弱,只是轻轻一扯便撕裂开来。

在撕裂声中,温泠月抬头盯着他正欲做些什么却被她一番操作顿在半空的手。

“青天白日之下,堂堂玉京城里,天子脚下,你想做什么?”

这小巷本就人迹罕至,仅道口处陈设一玩物摊子,另一武器摊罢了。

似是她声线有些大,巷口逐渐传来脚步声。

男人似是错愕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而当温泠月视线缓缓定格在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时,也愣住了。

他那只抬起来靠近裴晚的手上,赫然握着一只和她甩在他身上一样的蜜酪。

“……”

“……”

有所察觉的裴晚疑惑地回头,便见那样尴尬的一幕,忍不住冷声:“温……你怎么在这?”

温泠月迅速从男人身旁撤离,来回看着一脸嫌弃的裴晚和一脸怔然的男人,也困惑地看向裴晚:“这、这你认识?”

“姑娘认错人了。”

男人率先开口,只余光瞥了一眼衣袖上的脏污,甚至没有过多处理,一口咬在手上自己的蜜酪上。

看似只是来这周遭买蜜酪,刚好被街口贩卖玩物的摊位迷了眼,只是碰巧与裴晚一路,便被温泠月误会了。

“哦——我知道了,娘娘莫不是担忧我在外被小人暗害?那是民女该谢过太子妃娘娘关怀。”

裴晚向她走近,没有解释一身便装出现在此的缘由。

温泠月忙不迭地朝那男人道歉,直言自己误解了,看着他衣袖发愁。

所幸男人并未过多追究,从容地褪下那黑袍。

她呼吸一窒。

因她看见他飒爽着装之下,裸露的后颈微微发红。

有些熟悉的感觉,却又不那样记得。

这人似乎并没有誓不罢休要讨个说法的意图,甚至连处理的动作都从容流畅。

只有若隐若现的目光在某处游走。

这时,终于发觉太子妃不见的南玉才匆匆赶来,只看见一个急走的男人身影,像自家娘娘一样火速在脑中构思了一个想法。

“有贼人!莫非有小人当街对我们娘娘不敬!”

小南玉咋咋呼呼的尖叫声伴随着她来来回回在温泠月身上扫视检查的视线。

温泠月僵在原地,有些懊恼方才动作太快,而巷口的人见局势明了不过是一场误会,便也三三两两散开了。

裴晚挑眉冷笑一声,暗叹主仆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蠢笨的令人发笑。

那副模样同不久前画宴上失态的她全然不同,眸底似乎有些生硬,还有不曾叫人察觉的,转瞬即逝的惶恐。

温泠月没听进去她还冷嘲热讽了些什么,向来想法简单的她自然不曾注意到她这副打扮出街的缘由和奇怪。

只是有些心寒。

她再如何包容,如何不当回事,即便知道裴晚身不由己有诸多苦衷,她也替她难过,也有无奈。

可是……

“还有,我告诉你,就算我真发生些什么,也与你温泠月没半点干系。”

“裴晚,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又何必说这么多?”

她也有心,好心没好报的时候,她也会郁闷。

温泠月手上被蜜酪糊得粘腻难受,适才着急,被绊倒后撞上男人摔了一跤现在脚踝还热热的。

兴许确实是她多事。

“你……”

“没事,我以后不管你就是。”温泠月敛眸,回头才发现这条小径已恢复成没什么人的模样,也就那旁边的小酒肆散发着幽幽酒气和人声。

裴晚被她的话消声,融入青鱼巷的这条无名小路上格外寂静。

她一步步往外走,却已没了心情。

能察觉到裴晚离去的脚步,面对南玉的疑问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哼,南玉,我若再管她裴家一件事,我就……”

“就?”

温泠月顿了顿,头也不回往街口走,声线低低地掺杂在叫卖的小贩中,瞥了她一眼:“就再睡不好一个觉。”

南玉无助地扯了扯嘴角,可真是个恶毒的誓。

兴许天色将暗,酒肆的吵闹声更甚,但自那扇门阖上以后,声音便小了许多。

方才门口那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兴许是关上门的人,总之那条小道安静不少。

她一点点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脏污,一下下狠狠擦过,羊脂玉般的手被擦得红一道白一道。

“兴许并非……”

温泠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南玉的碎碎念,极近空灵的小路里却传来些微不和谐的瓷器打破声。

这是青鱼巷诸多岔路之一,因外面那条路上实在过于繁华,自然没人会往瞧着就冷僻的小路里拐。

她们来也不过是因为误会了裴晚受伤。

伴随着身后不远处瓷瓶打破声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凄厉的尖叫。

外头的庙会随着花灯燃起,人声愈发鼎沸,那叫声也极其自然地融入进喧闹里。

温泠月却猛地停下脚。

有些不好的念头。

酒肆门口的那个醉汉。

方才裴晚是一个人。

陶瓷破裂的声音。

“都说了不管了,再说可能是听错了罢。”她摇摇头,手上擦拭的动作却不由得慢了下来。

随着心里砰然响起的颤动一下下拭着手心虎口。

南玉似乎没注意到那个声音,只顾着她手上木然的动作,忍不住问:“娘娘您的手快擦破皮了,这也干净了……”

话又未说完,她蓦地转身丢下手帕向身后声音的来源跑去。

身后南玉的疑惑越来越大,而她越往前,熟悉的叫喊声便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