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麻将出千(1 / 1)

我以为的江湖,一定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但当我从小镇到市里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小镇没什么两样。

无外乎,多了些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我走时,六爷只给了我一百块的路费。

六爷有钱,不然他也没办法找那么多的女人。

之所以只给了我一百块,是因为他告诉我说。

钱,江湖上大把,女人,江湖上遍地。

想要,自己去找。

但,我却不知去哪儿找。

我生活的地方,是北方的一个边陲城市,这里盛行洗浴文化。

为了生活,我只好先找了一个工作,天象洗浴的服务生,负责各个浴区的备品发放。

当然,不包括女浴区。

这一干,就是半年。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分发完备品,准备下班时。

组长侯军叫住我,让我去六楼经理办公室,给梅姐送个果盘。

梅姐是我们天象的经理,年龄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她长得很美,比六爷找过的那些暗娼都要美。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白皙嫩滑的皮肤,看着便有吹弹可破之感。

尤其是她那双凝脂玉腿,修长笔直,又白的泛光。

任哪个男人看后,都会心驰神往。

我端着果盘,敲门进去时,梅姐正在旁边的套间里打麻将。

洗浴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梅姐爱打麻将。

一有空闲,就会在楼上打上几局。

很多男人为了接近梅姐,都会争着抢着来陪她玩。

“梅姐,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果盘!”

放下果盘,我打了声招呼,便准备要走。

“等一下……”

梅姐忽然喊住我。

她指了指旁边的茶壶,说道:

“把茶换了,重新沏一下。用我办公桌下面那盒明前龙井!”

我便开始烧水煮茶。

等水开时,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打麻将。

他们玩的,是我们这里最常玩的推倒胡,一百块钱的。

别小看这一百块,因为计番的方式不同。

一场麻将下来,常常是几万输赢。

我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梅姐和她下家的牌。

梅姐的下家也是个女的,年龄和梅姐相仿,但气质完全不同。

这女人长的也还不错,不过却浓妆艳抹,粉黛全施。

穿的更是黑色低胸的小衫,任由胸前的波涛随意的露着大半。

我看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些奇怪。

我本以为,他们就是朋友间的普通牌局。

可我发现,黑衣女人和她对门的男人有点不对。

两人打配合,似乎出千了。

而他们的出千方式,并不高明。

属于麻将出千中,最常见的,也是最普通的,利用手势暗号来要牌。

这把牌黑衣女是清一色对对胡的牌型。

她左手大拇指回扣,右手放在牌尾处。

眼睛盯着牌,也不看别处。

而对面男人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黑衣女人的手。

牌到半圈,对面男人便打了个八条,黑衣女立刻碰上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还在想。

这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

可碰完牌后,黑衣女依旧是左手拇指回扣,右手微微合拢。

我便在心里暗自猜测,如果要是出千,她要的牌型应该是五条。

果然,没过两把,对面就把五条打了出来。

黑衣女碰牌上听,很快便自摸胡了。

自摸,断幺九,清一色,对对胡,一共24番。

梅姐三家每人两千四。

其实麻将出千的方式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有用对话的,比如说今天有点热。一个点字,可能就是要筒子。

再比如,你今天真漂亮,一个亮字,可能就是要万子。

而像两人这种利用手势的,在千术里叫“九节鞭”。

就是利用手指的各个关节,给对方传递暗号。

我虽然可以确定两人出千,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和梅姐到底什么关系,更不可能说破。

沏了茶,我刚准备要走。

梅姐对面的男人接了个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一放下电话,男人就说:

“不好意思了,我玩不了了。孩子生病了,改天再玩吧,我得走了。今天点子也不好,输了一万多……”

男人刚一走,这妖娆的黑衣女人便开始抱怨。

“苏梅,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牌还没打完,他说走就走。还说什么孩子生病,我看他就是输不起,找借口跑了。我这还没玩过瘾呢……”

梅姐随意的摆弄着面前的麻将,淡然一笑,说道:

“我的花姐啊,我们三家都输,就你一家赢。你还不过瘾,你还想赢多少?”

叫花姐的黑衣女人快速的点着手里的钱,撇了撇嘴说:

“我赢还不到三万呢。苏梅,要不你再叫个人。陪我玩几把,今天我就想打麻将……”

梅姐被她缠的没办法,看了看手机通讯录,这个时间又不知道该找谁。

想了下,她回头看了正在倒茶的我,便问说:

“初六,你会打麻将吧?过来陪我们玩几把……”

我怎么也没想到梅姐会忽然叫我,但我还是马上回答道:

“会一点儿,但你们玩的太大,我玩不起的……”

其实这种牌局,我就是不带钱上场,也一样稳赢。

毕竟,十几年的千术,不是白学的。

但我必须要这么说,这也是六爷曾经教我的。

一名合格的老千,要懂得低调示弱,守拙藏愚。

只有在对手完全忽视你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一击致命。

“没事的,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来吧……”

梅姐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一万块钱,扔到对面的位置。

“你就坐那儿吧,给我们搭个手……”

我没再推迟,坐到了梅姐的对家。

2000年,我们这里还没流行麻将机,都是手码麻将。

这种手码麻将,特别适合大小老千搞事。

当然,就算是麻将机,也一样不耽误出千。

洗牌时,黑衣服的花姐,故意在我手上摸了一下,挑逗我说:

“哎呦,这小伙子挺嫩啊,告诉花姐,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处男了?”

她一说完,自己先咯咯的笑了。

梅姐和另外一个男人,跟着也笑了。

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码着麻将。

练习麻将千术时,六爷第一步就要求我。

在码牌时,不但要记住自己面前所码的牌,还要把别人码牌时,露出的麻将全都记住。

这样就算是在不出千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证极高的胜率。

牌局开始,我并不着急出千。

只是按照常规牌路,正常打着。

可能花姐和对面的男人,把我和梅姐当成了棒槌。

两人要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这也导致,没过几圈,梅姐就又输了一万多块。

我偶尔还会胡几把,把自己输的钱,控制在一两千左右。

看着时间越来越晚,牌局也渐渐接近尾声。

最后一圈时,到梅姐坐庄。

还没等她打骰子,花姐就说道:

“一会儿我该上班了,最后一圈牌,别说我赢钱了,不给你们机会啊。你们有多大就胡多大,花姐我赔得起……”

花姐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该出手了!

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我赢,而是要梅姐赢。

我对梅姐印象不错,刚来天象时,我负责男浴接待。

因为我从来不笑,被一个醉酒的客人投诉,说我态度不好。

按照规矩,我本该开除。

但梅姐网开一面,让我去了后勤部分发备品。

这也算是给了我一口饭吃。

而现在,该是我还她这个人情的时候了。

梅姐骰子打的是七点,抓我面前的牌。

没等她抓,我便把牌摞朝前面推了推。

这在麻将桌上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了。

但就是这个正常的动作,却大有乾坤。

我在推牌的过程中,把之前码好的清一色的对子,快速扣在手里。利用推的时间,又把这些牌放到了梅姐该抓到的位置。

这样就可以保证,梅姐每次抓到的牌,都是一色的对子。

这个手法,在千门中被称为“移山卸岭”。

指的是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把牌移形换位。

如果梅姐打的骰子点数,不是抓我面前的牌。

我依旧可以用这招移山卸岭,来保证梅姐抓到的牌,有四个以上的一色对子。

牌已抓完,应该梅姐出牌。

但梅姐看着手里的牌,满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动。

“你倒是出牌啊?不会输的连牌都不会打了吧?”

花姐点了支烟,晃荡着身前的波涛,不满的催促着梅姐。

对面的男人也跟着说道:

“喂,苏大美女,你是想男人,还是想什么呢?你倒是快打啊……”

梅姐抬起了头,她看了我一眼。

但马上又把目光看向花姐。

没等开口,花姐便不满的说道:

“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麻将啊?快点打……”

梅姐神情依旧惊讶。

看着花姐,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口吻说:

“我,胡了,天胡,清一色七对,还断幺九……”

天胡指的是抓完牌后,庄家直接胡牌。

而天胡的概率极低,有人算过,大约是三十三万分之一。

再加上清一色,断幺九。这概率,就更低的可怕。但恰恰梅姐却说她天胡了。

“你可别逗了,还天胡,我看你还夜壶呢……”

花姐和男人根本不相信,两人都觉得,梅姐是在开玩笑。

而梅姐慢慢的把牌推倒。

就见没有幺九的七对筒子,整齐的排列着。

“不可能!”

花姐和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趴到梅姐的牌前,一张张仔细的看着。

可任由他们怎么看,牌也不会变了。

清一色七对,就是32番,而天胡在我们这里是168翻。其他地方的天胡有108番,也有32番的。各地的规则不同,番数的计算也不同。

三十二加一百六十八,再加上断幺九的两番,一共是202番。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每人输两万零二百元。

梅姐之前输了两万多,这一把全都赢回来不说,还赢了将近两万。

这还不算我应该付的两万。

花姐和男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辛苦出千,忙乎了一下午,现在却输了。

忽然,花姐转头瞪着我,大声说道:

“小处男,你和苏梅是不是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

花姐发现了?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我低估这个花姐了?

她看出来我出千了?

可这不应该啊?

移山卸岭,讲究一个“快”字。

我练到巅峰时,六爷曾说过,我的这个手速,是他见过最快的几人之一。

就算是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也很难看出我换牌。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

梅姐忙解释了一句。

花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有事儿。苏梅,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处男给睡了?不然,怎么他一上来,你手气一下就旺了?”

听花姐这么说,我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梅姐也没在意花姐的玩笑,自顾说着:

“玩了这么久的麻将,我还是第一次胡天胡,还是清一色的天胡七对,我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花姐“切”了一声,不过还是把钱付了。

梅姐继续坐庄。

这一把,我没再让她胡太大,只是胡了一个普通的对对胡。

接下来几把,梅姐又连续胡了几把。

虽然不是太大的牌,但一共也赢了八九千。

麻将局在花姐骂骂咧咧声中结束了。

她们两个把赢的钱全都吐了出来不说,还各自输了一万多块。

两人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梅姐。

我起身把剩下的几千块钱,放到梅姐面前,说道:

“不好意思,梅姐,给你输了三千多,还没算天胡那把……”

梅姐也不看钱,也不说话。

而是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中,有好奇,也有困惑。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道:

“初六,你来天象多久了?”

“半年了!”

“你好像从来不笑呢?”

我沉默,没有回答。

看着父亲断手断脚,死在自己面前。寄人篱下,又饱受折磨。连自己的亲妈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我。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值得让我笑的。

见我没说话,梅姐又问。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

我实话实说。

“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你说!”

“你开事儿?”

我一愣,抬头看着梅姐。

所谓的“开事儿”,是北方蓝道中的一句黑话。

意思是指对方懂赌术,会出千。

我本以为,梅姐不过是洗浴的经理,平时爱打个麻将而已。

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蓝道黑话。

难道她也是混蓝道的老千?

可看着根本不像。

我摇了摇头。

“梅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梅姐笑了。

梅姐的一双媚眼,依旧紧紧盯着我。

“和我装傻是吧?我这个人运气是不错,但我不相信,我运气会好到最后一把牌,能抓到天胡清一色七对!好,就算是我运气爆棚,可接下来的几把牌,为什么我要碰什么,杠什么,你总能准确的给我打出来?”

说着,梅姐故意停顿了下,才又说道:

“尤其还是在陶花和那个男的联手出千的情况下。你说你不开事儿,我会信?”

我不由一愣。

原来梅姐竟然早就知道,陶花和那个男人合伙出千。

可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点破,还要和他们玩呢?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没解释。

也并没有因为梅姐是我的经理,而表现的客气恭敬。

相反,我和从前一样。

冷淡的,如同和陌生人对话。

之所以这样,并非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故意装x。

而是六爷曾说,一名职业老千,除了要有瞒天过海的千术。还要有一身铮铮傲骨。

不然,就算你技术再高。

你的金主,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敬畏之心。

只会把你当成赚钱的工具人。

一旦出事,背锅的肯定是你。

我的冷漠,梅姐没生气,反倒笑了。

“初六,你知道吗?在整个天象洗浴,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给你开了?”

我依旧沉默。

“把手伸出来!”

梅姐忽然又说。

我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梅姐轻轻握着我的手。

不时的在我手掌上面摩挲着。

她的手细软而又光滑,如同素锦。

这动作,有些暧昧。

但梅姐似乎浑然不觉。

接着,她又用手指在我掌心慢慢滑动着。

这种感觉沙沙的,痒痒的。

我不知道梅姐要做什么,我也没问。

任由她把玩着我的手。

好一会儿,梅姐才缓缓开口。

“好漂亮的手啊,不做老千,真的可惜了!”

我哑然。

类似的话六爷也曾说过。

他说我的手细长而又厚重,最适合掌藏乾坤。

这就是天生做老千的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梅姐放开手后,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但马上又停住了脚步,从抽屉里抽出捆好的一沓钱,扔到麻将桌上。

“不管你是不是出千,反正今天因为你上来我才赢的钱。这一万就当给你吃喜了……”

这钱也算是我应得的。

我没推让,把钱收了起来。

其实我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梅姐明明知道陶花和那男人出千,她还要和他们一起玩呢?

但梅姐不说,我也不问。

梅姐开的是一辆红色的奥迪a4。

我坐在副驾上,安静的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车走了好一会儿,梅姐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的问:

“初六,我有点好奇。你话很少,还从来不笑。现在上了我的车,居然连去哪儿你都不问。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我依旧沉默。

见我不说话,梅姐淡笑了下,又说:

“你越这样,我就越好奇。你是故意装酷,还是天生冷漠?”

看着车外,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其实一个女人,不应该对一个男人好奇的!”

我年龄不大,但口气却有些老气横秋。

梅姐不由的笑了。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戏谑反问:

“哎呦,你不会想说,因为我对你好奇,就会看上你吧?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自信,可能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

梅姐又笑了。

她笑的花枝乱颤。

前胸也随着笑声,起起伏伏。

我知道梅姐为什么会笑。

这笑声虽然不是讥讽,但却也有几分嘲笑。

作为天象洗浴的经理。

梅姐见过太多男人了。

达官显贵,商贾巨富,江湖大佬。

这些人中,想一亲梅姐芳泽的人,不在少数。

而我和她接触的这些人比,渺小如尘。

她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转头看了我一眼,梅姐故意逗我说:

“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你这小脑袋想的,可真够天马行空的。好,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就算我看上你了,跟你了。你拿什么养我?”

“钱!”

“钱?哪来的钱?指着你在洗浴每个月一千块的工资,那我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女人都是现实的。

但我理解她的现实。

谁又不喜欢钱呢?

我反问:

“那你的意思,只要有钱,你就会跟我?”

“做梦吧你!”

梅姐不屑的撇了撇嘴。

能感觉到,虽然她对我不讨厌。

但我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她还是有几分反感。

不过,她的不屑,却成功的激起了我的好胜之心。

做梦?

那这个梦,也要你在我的床上做。

我没有想到,梅姐带我去的,竟是一家地下赌场。

这赌场设在一家酒店里。

安保很严,想要进去,必须有熟人带。

并且,还不能走正门,要走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才可以上去。

赌场算不上大。

但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外面摆放的是老虎机,打鱼,歌王之类的赌机。

而里面,则是百家乐、21点、骰子、轮盘等。

因为是晚饭时间,赌客不算多,能有个百十人左右。

梅姐对这里很熟悉,带我转了一圈后,又指着楼上的方向说:

“楼下是散客区,楼上是,里面什么玩法都有。客人也可以自己组局……”

梅姐说的自己组局,指的是客人可以自己带人来玩,赌场也可以找人陪客人玩。

至于玩法,完全是由客人决定。

什么扑克、牌九、麻将、骰子,全都可以。

只要有钱,你就是玩石头剪刀布,赌场也会找人陪你玩。

而这种局,赌场的收入,主要是靠抽水。

我没明白,梅姐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难道是她认定我是老千,想和我来这里搞钱?

见我没说话,梅姐马上问说:

“要不要玩两把,我去换筹码?”

我马上摇头。

“不了,我没玩过!”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梅姐的眉眼间,有些淡淡的失望。

但我说的,确是实话。

我确实没在赌场赌过。

跟着六爷的这些年,他带我走遍大江南北,去过无数赌档赌场。

但,他从来不许我上桌。

用六爷的话说,这是修炼心魔。

因为只要一上桌,就必定想赢。

只要想赢,就必定会出千。

当你技术不稳,心理不够强大时。

一旦出千,就等于入了无间地狱。

就算这次不被抓,早晚也会被抓。

只有把内心修炼到通达,即使万马千军,也视若无人之境时,才能上桌,才能出千。

梅姐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又追问我:

“初六,想不想多赚点钱?”

没人不喜欢钱。

我也不例外。

可是我不知道梅姐这话的意思,便问她说:

“怎么赚?”

梅姐环视赌场,指了指21点台后的两个人,说道:

“看到了吧,那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是荷官。站在她旁边的,是配码的。这家场子的老板我认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来这里做配码。你在咱们天象一个月工资是一千,而做配码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千五,加上客人赢钱的小费,每个月的收入,不会低于五千块。做的好了,熟练了。以后还可以做荷官,那收入就是直接翻倍,月入过万了!”

梅姐所说的配码,就是用最快时间,来计算出客人输赢的钱数,来进行赔付和收取。这个工作,靠的是脑子计算和反应速度。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

但我还是摇头说:

“谢了,梅姐。我不想做!”

我的拒绝,明显出乎梅姐的预料。

她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想做?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要不是我看你做事稳重,反应也快,感觉你能吃这碗饭,我才叫你来的。你居然说不想做?”

梅姐问。

“对,我不想做。和这里相比,我更喜欢洗浴!”

“为什么?”

梅姐追问。

“因为在洗浴,我可以天天看到你!”

我的回答,让梅姐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我的眼神,也从开始的好奇,变成像看个傻子一样。

当然,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我学了整整十三年的千术,却在赌场做个配码。

如果被六爷知道,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和在洗浴不同,在洗浴我可以是最底层的服务生。

毕竟那里,我什么都不懂。

但只要进了赌场,这里就必须是我的天下。

在赌场,我只能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爷!

初六爷!

梅姐正一脸无奈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手机是上个月,我买同事的二手诺基亚3310。

一接起来,就听对面传来侯军的声音。

“初六,老地方,惠买超市,赶快来,要开局了!”

侯军是我们洗浴男浴区的组长。

他长得白白嫩嫩,又能说会道,深得梅姐喜欢。

至于他说的老地方,是他一个朋友开的一个小超市。

平时下班后,他会召集一些同事,去那里炸金花。

而我,也经常去。

和梅姐打了声招呼,我便直接走了。

侯军说的惠买超市,是个临街的小超市。

我们平时玩的时候,都会去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等我到时,小房间里已经有五六个人了。

这几个人,我都认识。

除了我们洗浴的几个服务生之外,还有一个是侯军的发小,两人关系很好。名叫郑成,外号老黑。

老黑身高体壮,长相凶狠。

还有一身健硕的肌肉。

任谁看着,心里都有几分打怵。

据侯军说,老黑曾是省散打队的,身手极好,本来就要进国家队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把省体育局某个领导的小老婆给睡了。

领导知道后,雷霆震怒,直接把他开除。

回到我们哈北市后,也没什么干的,就一直在外面乱混。

没事时,就去洗浴找侯军。

平时我们炸金花,他也跟着玩。

侯军平时都是一个人来,这次还把他女朋友陈晓雪带了过来。

陈晓雪是我们洗浴的按摩技师,长得还不错。

只是说话尖酸刻薄,有些势利眼。

对于我们这些底层的服务生,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偶尔有服务生和她打招呼,她也是鼻孔朝天,装作听不到。

见人够了,侯军就喊老板拿扑克,开局。

这局不大,五块钱底,十块钱封顶。

也就是说,最大只能叫十块钱。

不过有人要是闷牌叫十块,看过牌的人,就要二十才能跟。

听着感觉牌局不大,但一场下来,也常常有一两千块的输赢。

要知道,这些服务生,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块钱。

经常是一场牌局结束,就输了一个月的工资。

而在这个牌局上,我从来不出千。

不是我心怀慈悲,不忍下手。

而是我不出千,也能照样赢钱。

我能在外面租房子,不住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

靠的就是在这个局上赢的钱。

其实,这并不是我运气多好,或者是技术有多高明。

而是这里有人认识牌,恰好我也认识而已。

认识牌的人,就是侯军。

他每次让老板拿来的扑克,都是老千扑克,也叫魔术扑克。

这种扑克,看着和正常扑克没有任何区别。

但实际每张牌的后面,都有一个细微的记号。

通过这个记号,就可以认出花色和点数。

这种连入门都算不上的出千方式,自然瞒不过我。

所以我根本不用出千,一样可以赢钱。

只是我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会故意放水输几场。

这样可以保证,我不被任何人怀疑,顺利在这个局上搞点零花钱。

牌局开始,大家像往常一样,聚精会神的玩着。

侯军虽然认识牌,但他有个毛病,眼神不太够用。

有时候他看了一两家人牌后,别人的牌,他就看不到了。

毕竟总玩牌的人,习惯把扑克合在一起,不可能把三张牌分开放着。侯军最多也只能看到上面的一张。

加上今天侯军的运气也不太好。虽然知道自己底牌,但不知道对方三张牌都是什么,和别人闷了几把,竟然全都输了。

平常的牌局,基本都是侯军赢。

今天输了几百块后,他心态就有些崩,嘴里开始不停的骂骂咧咧。

这一把是洗浴的一个同事坐庄,他开始发牌。

我运气不错,发了一个梅花的a、j、10的同花。

侯军的运气似乎差了点儿,他发了一个黑桃的k、9、7的同花。

因为我坐在侯军斜对面,老黑的上家。

有虎背熊腰的老黑挡着,加上距离有点远。

牌发给我时,侯军根本就没办法看清。

我迅速的把梅花a放到最下面,梅花10放到最上面。

这样就算侯军看到了我的梅花10,也无所谓。

一见自己是黑桃k的同花,侯军便开始演戏了。

“妈的,今天闷输好几把了,我就不信这把还输?我下10块……”

说着,便扔了10块钱。

接连两家都弃了牌。

而我上家因为也输了钱,着急翻本,便闷跟了十块。

他的牌我和侯军都知道,是一个对7。

到我时,我也闷跟了十块。

轮到老黑,别看老黑虎背熊腰,看着勇猛刚武。

但他玩牌的风格,却很小心,几乎很少闷牌。

这把也一样,他看了一下自己的牌,是一手散牌,便直接弃牌了。

场上只剩我们三家。

侯军继续闷牌下注,上家和我也继续闷跟。

几轮过后,侯军有点心虚了。

他把老黑朝后推了一下,说:

“你往后点,你挡着我都看不到初六了……”

老黑便靠在椅子上。

侯军则盯着我的牌,看了又看。

我知道,侯军只看到了最上面的一张。

下面的牌,他根本不知道。

但我故意把第二张牌露出一个角,同时用手指摁住识别花色的记号。

这样侯军只能看到我是一张j,却根本看不到是梅花j。

一张10,一张j。

侯军认定,我最大的也不过是个顺子。

他心里踏实不少,便开始继续闷牌。

几轮过后,我上家有些胆怯了。

他便看了下牌,见是对7,犹豫了一会儿,跟了20块钱。

对7在炸金花中不算大。

但他觉得,我们三个谁都没看牌。

万一我和侯军都是散牌,或者小对子,那他对7就赢了。

见他看牌,我也装模作样的拿起牌看了看。

毕竟这种小局,不能弄的太狠。

牌桌上也有三四百块了,我可以见好就收。

看了牌,我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下了20。

侯军见我犹犹豫豫,他更加确定。

我最大就是个10、j、q的顺子,或者顺子都没有,可能就是一对。

这下侯军胆子更大了,他下了十块,同时故意说道:

“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妈的,这把我就不看,和你们闷到底!”

对7一看我还跟,而侯军也不看牌。

他想了下,选择直接弃牌。

场上只剩下我和侯军,我下20,他就闷跟十块。

我们两来回下了十几轮后,侯军又开始犹豫。

毕竟,他没看到我那张j是什么花色,更没看到我第三张牌。

他回头看了看陈晓雪,问说:

“老婆,要不咱们也看下牌?”

陈晓雪却丝毫没犹豫,直接摇头说:

“不看,和他闷到底!”

我一听便明白,这个陈晓雪也认识牌。

看来侯军知道自己眼神不够用,特意把陈晓雪带来,帮他看这些人的牌。

只是可惜,陈晓雪坐在侯军的身后,同样被老黑挡着,也看不清我的牌。

又下了几轮,侯军忽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他是犹豫,要不要开我牌。

可没想到,他忽然身体前探,猛的一伸手,竟想扒拉开我的三张牌。

我急忙摁住,同时怒视着他。

“你干嘛动我的牌?你认识牌啊?”

我本想点点侯军,让他老实点儿。

可没想到,侯军竟把我当成棒槌,一梗脖子,冲我嚷道:

“你特么放屁,我要认识牌,能输这么多?行了,我闷开你!”

闷开,就是他不看牌,也不用翻倍,直接和我比牌。

侯军说着,把自己的三张牌猛的掀开。

众人见他竟闷了一个黑桃k的同花,便说道:

“这把候组长牛b,闷了个同花,稳赢了!”

“是啊,一把牌直接翻本,还是组长厉害!”

洗浴的两个同事,都拍着侯军的马屁。

而侯军盯着我,问说:

“你磨叽啥呢,开牌啊?”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

而我慢慢的把三张牌依次掀开。

a、j、10。

三张梅花。

“哇!”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本以为侯军闷的牌挺大了。

可没想到,遇到了冤家牌。

他是k同花,我是a同花。

“组长,你今天点子太背了,k同花遇到a同花……”

侯军脸色铁青,气的咬牙切齿,双手握拳,骂道:

“玛戈璧的,这他妈什么点子,这牌也能输?真是他妈的出门遇鬼了……”

骂了几句,侯军还不解气,回头又拿陈晓雪撒气。

“都特么怪你,我那时候就说开,你非让我继续闷。多输二百多!”

陈晓雪虽然不服气,但她又不敢顶撞侯军。

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嘟嘟囔囔的说:

“扑克握的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爹妈的烧纸呢……”

我本来正在收钱洗牌,一听陈晓雪开口骂我,我便盯着她问:

“你说什么?”

陈晓雪向来不把我们这种服务生放在眼里。

一听我问她,她声调立刻提高。

“我说你给你爸妈烧纸呢!”

从六岁那年,我亲眼看到父亲惨死在我面前时。

我就暗暗发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辱我父母。

除非,我死。

看着陈晓雪,我的眼神中,满是怒意。

“你再说一遍?”

陈晓雪没想到,我一个服务生,居然还敢用这种口气质问她。

她没等说话,侯军一下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的指着我,骂说:

“再说一遍怎么的?你他妈还想打一架啊?我告诉你,小b崽子,你能玩就玩,不能玩就给我滚!再逼逼一句,别说我今天收拾你!”

侯军平时在洗浴,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他嚣张惯了,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服务生当回事。

侯军一说完,老黑也皱着眉头,不满的对我说:

“你到底能不能玩,不玩就滚,别耽误我们大家!”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玩?

肯定能玩!

今天我陪你们好好玩!

我开始洗牌。

对于扑克中的千术,洗牌是基础。

方式很多,假洗、跳洗、翘洗,还有完美洗牌法等。

不论怎么洗,都是为了发牌时,能拿到更好的牌。

而发牌的千术也是五花八门。

像跳发,就是你看着好像是发的上面第一张牌。而实际上,上面第一张根本没动,而是从第二张第三张开始发的。

还有底扣,中取。

道理和跳发一样,只是一个从下面开始发牌,一个从中间开始发牌。

我初学发牌时,曾问六爷。

是不是学会这些,就能赢了?。

六爷摇头。

我又问,那怎么才可以保证必赢呢?

六爷告诉我说,必赢的方式只有一个。

不赌!

不赌为赢!

道理我懂。

但我是老千,我的江湖注定在赌局上。

我开始发牌。

52张扑克牌,我完全可以做到,想发哪张就发哪张。

即使让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手速放慢几倍,你依旧看不出来。

而这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属于千术入门的基本功而已。

因为输了不少。

这一次,侯军和陈晓雪都站了起来。

两人死死的盯着我手里的牌。

以确保我每发出一张,两人都能看得清楚。

发别人的牌时,我都是正常的发。

但发到我自己时,我都会用手指挡住背面的记号。

牌一到桌上,我又立刻用烟盒盖在上面。

任凭两人怎么看,也别想看到我任何一张底牌。

牌发完后,侯军和陈晓雪都有些激动。

准确的说,是紧张。

因为他的牌很大,大到他害怕别人弃牌不跟。

我是庄家,应该先下注。

还没等我拿钱,侯军忽然开口对我说道:

“初六,你敢不敢再和我闷一把?我就不信,你这把还能赢我?”

陈晓雪也立刻在一旁附和着:

“你初六要还算是个男人,你就继续和我老公闷!你要是闷赢了,明天我给你找个妹子,咱们洗浴的妹子,你随便挑!”

两人一唱一和。

一边用激将法,一边还用美女诱惑我。

“好,我闷!”

说着,我便下了十块钱。

我的下家是老黑。

他和之前一样,依旧不闷,选择看牌。

他看牌的方式,和许多棒槌赌徒一样。

先是用力的搓牌,再一点点的看着。

好像这样,牌可以变大似的。

看清自己手中的三张牌时,老黑的呼吸明显加重。

暗黑的脸,此时竟有些红的泛紫。

老黑的牌很大。

从玩炸金花开始,他就没抓过这么大的牌。

当然,我知道他的牌是什么,侯军和陈晓雪也知道。

三张j!

豹子!

老黑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快速的跟了二十。

侯军自然不会去看牌,也闷了十块。

下面几家,纷纷看牌不跟。

就这样,我们三个一轮轮的下着。

谁也不肯弃牌。

2000年左右炸金花的玩法,有一点很坑人,是三家不能开牌。

也就是说,想要比牌,场上只能剩两家。

这也就导致有人会用一种很脏的玩法来坑人,二鬼压一。

两人不用管牌大牌小,只要钱带的够,就不停的下注。

而被压的那一方,就算你牌再大,也没办法比牌。

最后钱下没了,自然淘汰。

曾听人说,有赌徒拿了一手豹子a,但最后被压的没钱下注。

抑郁之下,握着三张a,直接跳了楼。

转眼间,牌桌上已经下了一千多块。

因为老黑提前看了牌,他每把跟注是二十。

这也导致,他桌面上的钱,就剩一百多了。

看了一眼侯军,老黑劝他说:

“大军,要不你别跟了,我和这小子比一下……”

说着,老黑还冲侯军挤了下眼睛。

他是好意,是告诉侯军自己的牌很大。

可没想到,侯军立刻拒绝。

“我凭啥不跟,我今天要和他闷到底!咋了,你要是没钱跟,我可以借你!”

这就是侯军王八蛋的地方。

他口口声声说老黑是他最好的兄弟。

但他明知道自己的牌,比老黑大。

还要借钱让老黑跟。

这孙子,他是谁都坑。

说着,他就点了八百块钱,借给了老黑。

而他自己桌上,也不过剩下一千多块钱。

因为我之前赢了,我桌面上还有一千五左右。

三人继续下注。

又是多轮过后,老黑的八百跟的只剩下几十块了。

他捏着自己手里的牌,对我和侯军说:

“要不这把就这些吧,别再下了。咱们三个比一下,谁大谁赢!”

我没说话。

因为我猜到,侯军肯定不同意。

果然,侯军很坚决的说道:

“不比,你要是没钱,你就借去,要不别跟!”

侯军口气决绝,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老黑也气的够呛,他满脸狰狞。

“啪”的一下。

他把手里的牌,扔到桌上,大喊说:

“我他妈j豹子,我能不跟吗?”

谁也没想到,暴脾气的老黑,竟然亮了牌。

哇!

牌桌上的人,不由齐声惊叹。

豹子,在炸金花中是最大的牌。

更何况是豹子j。

只有qka的豹子才能大过他。

“你把钱借我,我跟他比!”

老黑亮着牌,还想劝侯军。

但侯军明显对老黑亮牌的举动很不满。

他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不借,我就剩这些了。我还要和他闷到底呢!”

老黑气的半死,可又无可奈何。他已经没钱了,只能赌气的说:

“行,你们闷,我他妈不跟了!我倒看看,你们谁的牌能有我的大!”

场上只剩我和侯军两人。

侯军似乎怕我此时看牌,再弃牌跑了。

他便直接冲我说道:

“初六,要不这样,咱俩也别十块十块的下了,太麻烦。咱俩直接全下,谁大谁拿走。怎么样?”

我心里冷笑,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点了支烟,看着侯军面前的几百块钱说:

“全下倒是可以,不过你还有多少钱,你就要全下?”

我冷淡的口气,似乎刺激到了侯军。

“还他妈问我有多少钱?老子比你有钱就是了,你下吧,你下多少老子跟多少!”

“我下多少,你都跟?”

“对!”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慢慢的把手伸进了兜里。

里面是一沓百元大钞。

这是下午打完麻将,梅姐给我的吃喜钱。

“一万,我全下了!”

一万?

牌桌上的人,都一脸惊讶。

大家纷纷看向我。

他们都很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要知道,我们这里工资最高的是侯军。

但一个月也才一千五百块。

一万块,对于我们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来说,不亚于一笔巨款。

侯军盯着牌桌上,那沓用扎钞纸绑好的一万块。

他的目光中有几分惊讶。

但更多的,还是贪婪。

他似乎已经认定,这些钱全都是他的了。

“老板,你过来一下!”

侯军冲门外喊了一声。

老板推门进来,侯军便直接说道:

“你那有多少钱?全都借我,一会儿散局我还你!”

老板抽抽着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

“我钱上午都上货了,我这就剩八百多块钱……”

八百,太少了。

侯军不由的皱起眉头。

又问牌桌上的其他几人。

“你们几个还有多少钱?都借我!”

可惜,这些人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两千。

没办法,他又回头问陈晓雪。

“你呢?你那还有多少钱?”

一提钱,陈晓雪明显不满。

“我就剩三百了,那些不都给你了吗?我哪还有钱了,要不你把我压上算了!”

说着,陈晓雪还白了侯军一眼。

侯军无奈,只好看向我,商量说:

“初六,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借去,一会儿回来!”

我没拒绝,但我附加了一个条件。

“可以,但要从现在开始计时,一个小时之内,你要是不回来。这把就算你弃牌输了!”

侯军犹豫了。

他的朋友也都是社会底层。

一个小时之内,很难借到一万块。

看着牌桌上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他又极不甘心。

忽然,他把目光再次看向陈晓雪。

陈晓雪也同样看着侯军。

两人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

侯军忽然对我说道:

“我把我女朋友压上!初六。这把你要是赢了,今天就让晓雪跟你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样?”

侯军的话,听的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侯军居然要压自己的女朋友。

这就是赌徒。

红眼时,六亲不认。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陈晓雪竟然没反对。

她讥笑中带着几分挑衅,对我说道:

“初六,你要是赢了,我今天就和你走。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你的!敢玩吗?”

陈晓雪是知道侯军的底牌的。

所以,她才敢用自己来做筹码。

我冷冷的看了陈晓雪一眼。

她我在我眼里,别说一万,就连一百都不值。

但因为她刚刚辱我父母。

今天,我必须让她知道,嘴贱的代价。

“好,我同意,开牌吧!”

全场顿时安静。

众人都盯着侯军的三张牌。

此时的侯军,也激动的脸色泛红。

但他为了装作自己不认识牌,依旧演着戏。

就见他拿起扑克,举过半空,大喊一声:

“老天保佑,给老子来个大牌!”

啪!

三张扑克,狠狠的摔在桌上。

啊?

牌一亮开,众人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

豹子!

a豹子!

侯军居然闷出了a豹子。

炸金花中最大的牌。

侯军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牌。

但他继续演戏,看着自己的牌,哈哈大笑。

“就说老子不会一直走背字吧,一把牌,老子彻底翻身!”

说着,他激动的就去搂桌面上的钱。

陈晓雪也跟着手舞足蹈。

他们赢了。

赢了一万多块。

眼看着侯军就要把钱收走,我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

“等一下!”

侯军抬头看我。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着我。

“a豹子就一定赢吗?万一我是2、3、5呢?”

2、3、5是炸金花中,最小的牌。

但按照我们哈北的规矩,2、3、5是可以吃豹子a的。

并且,只能吃豹子a。

“做你的春梦去吧,还235呢,你以为你是赌神啊?”

陈晓雪冲着我讽刺道。

而侯军也根本不相信,我会是235,他叫嚣道:

“你别废话,直接开牌!”

我拿开烟盒。

慢慢的掀开了第一张牌。

黑桃2。

侯军的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

接着,我又慢慢的掀开第二张。

方块5。

场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手掌下,最后一张牌。

而侯军摁在桌面上的双手,也不由的抖动着。

忽然,我喊了一声:

“来张3……”

随着喊声,我把第三张牌重重摔开。

一张红桃3,赫然亮在了桌面上。

屋子里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a豹子,居然遇到235。

这种牌型,几十年不遇。

而现在,竟出现了。

好一会儿,侯军才“噗通”一下,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

本来他已经认定,这一万多,早就属于他了。

转眼间,却又成了我的。

而他,还把女朋友也输给了我。

虽然,只有一天。

“怎么可能这么巧?”

侯军呆了不过十几秒钟,便抬头看着我。

“初六,你特么肯定出千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侯军还不算傻,能猜到我可能出千了。

我的确出千了。

但我的千术,岂是他的狗眼,能看得出来的?

我依旧是一脸的不屑,慢悠悠说道:

“侯军,地方是你找的,人是你叫的,扑克是你买的。你却说我出千,你觉得有这个道理吗?况且,你有证据吗?”

捉奸拿双,捉贼拿赃。

千门蓝道也是一样。

即使你百分百确定,对方出了千。

但你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当年六爷教我出千时,就告诉我。

无论是小赌局,还是大赌场。

出千时,身上绝对不能留脏。

只要对方没有证据,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是没用。

我把桌上的钱,全都收了起来。

这局收获不小。

除去我的本钱,赢了五千多。

收好钱,我直接问侯军。

“侯军,你输了,你女朋友是不是该和我走了?”

侯军脸色极为难看,没等陈晓雪说话,他便马上说道:

“不行!”

我冷哼一声。

“好,不跟我走也可以。让她给我跪下,给我道个歉,叫我一声爷,初六爷!这事就算完!”

我本来就没打算带陈晓雪走。

这种近乎于娼的女人,我没兴趣。

我就是为了教训一下她那张贱嘴而已。

“我不跪,我也不叫!”

陈晓雪瞪着眼睛,狠狠盯着我。

“那你就必须和我走!”

我毫不让步。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一旁的老黑,忽然拍了拍我胳膊,说道:

“哥们儿,差不多得了。钱你也赢了,你也不至于真把人女朋友领回家吧?给兄弟一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黑的身上,有股江湖中人的匪气。

只是他和我,不是一个江湖。

看着老黑,我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如果这局赢的是他,他会这么算了吗?”

“那你什么意思?”

老黑口气有些不满。

“下棋讲究落子无悔,赌博讲究愿赌服输。赌注是他们两个提的,他们就必须遵守!”

老黑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的拒绝。

他蹬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冲我怒道:

“你的意思,就是不给我面子,非要带她走呗?”

我点头。

老黑猛的站了起来。

“给你脸你不要是吧?那你就别特么怪我了。来,你跟我出来。我看你今天怎么带她走的!”

我不由的皱了下眉头。

初入江湖,遇到的竟是老黑这种不守规矩的莽撞人。

但我还是起身,跟他出了超市。

六爷曾说过。

老千玩的是技术,凭的是本事。

凡是赢的,就要拿走。

不然,谁还练个屁的千术。

超市门外。

黑塔一样的老黑,双手环抱,怒立路旁。

刚刚屋内的人,也都跟了出来。

他们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你现在滚蛋,这事儿算完。你要还想带陈晓雪走,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老黑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而我一脸冷峻,淡淡回答道:

“那你还是对我不客气吧……”

话音刚落,就见老黑虎目圆瞪。

一个大步上前,钵盂大的拳头,冲着我的脸部就抡了过来。

能看得出来,老黑怒了。

一双铁拳,被他抡的虎虎生风。

我急忙抬手一挡。

虽然,挡住了拳头。

但我还是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老黑的拳头很重。

只是一拳,我就感觉胳膊有种锥心之痛。

“你特么服不服?还带不带她走了?”

老黑站在我身前,高高在上的说着。

而我,一言不发。

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看着老黑,我冷冷道:

“再来!”

这是一场死输没赢的对决。

老黑是职业散打,而我根本没学过任何拳术。

但我应该感谢我那面目可憎的姑父,和我那六亲不认的表哥李大彪。

他们无数次的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让我学会了一项技能,挨打!

老黑一次次的把我打倒。

而我,又一次次的站了起来。

嘴角和鼻子流出的血,已经把衣服染红,红的刺眼。

就像当年,我那被断腿断臂的父亲。

和他身上缠着的,被血染透的绷带,一样刺眼。

我再一次被老黑打倒。

这已经是第九次了。

老黑也累的气喘吁吁。

有时候,打人比挨打,要付出更多的体力。

站在我面前,老黑已经没了刚才的跋扈。

“小子,你只要说句你服了,我就让你走……”

老黑的口气,已经近乎于商量。

而我还是一声不吭。

慢慢的,又站了起来。

擦了擦嘴角的血,我瞪着血红的眼睛,反问老黑:

“我不服。你,服吗?”

我的话,让老黑有些崩溃。

明明被打倒的是我。

而我却反问他服不服。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见我又一次的站了起来,众人也都低声议论着。

“这小子是真犟啊,说句服了,不就完了嘛……”

“你得说这小子是个爷们儿,这么打都不服,真够硬的!”

“可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见老黑没说话,我再次的舔了舔嘴角边上的血。

那味道,是淡淡的腥。

“老黑,你不服,我也不服。今天是赌局上的事,那咱们就用赌的方式来了结。我和你赌一把,敢赌吗?”

“赌什么?”

老黑问我。

“等我!”

话一说完,我便分开人群。

朝着旁边的一个五金商店走去。

老板本来还站在门口看着热闹,见满身是血的我走了过来,他吓得急忙闪到一旁。

进了商店,我拿起两把几十公分的尖刀,便走了出来。

老板根本不敢过来要钱。

但我还是掏出一百块钱,放在门口的茶桌上。

我不是小偷,更不是强盗。

我是老千!

有底线有原则的老千!

拿人东西,就要付钱。

拎着两把尖刀,我慢慢的朝着老黑走去。

路灯下,我孤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而锋利的刀刃,在灯光的映射中,闪着骇人的寒光。

围观的人群,不自觉的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走到老黑面前,我把刀柄朝向老黑,递了过去。

“拿着!”

老黑没动,他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拿着!”

我吼了一声。

老黑高大的身体,不由的颤动一下,他竟乖乖的接过了刀。

“你刚刚问我赌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和你,赌命!”

啊?

赌命?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似乎怕将要迸溅的血,会喷到他们身上一样。

“怎么赌?”

老黑紧皱着眉头,问我说。

“你先捅我一刀,我再捅你一刀。以此反复,先死者,为输!”

老黑的脸色骤变。

他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他在江湖摸爬滚打,上过拳台,见过血,搏过命。

但,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

“赌法是我提出来的,就让你先动手,来吧!”

我双手下垂,面无表情的看着老黑。

似乎已经做好了,挨刀的准备。

老黑的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惊讶、疑惑、恐慌,在他的脸上同时浮现。

“动手啊?”

见老黑迟迟不动手,我沉声喝道。

而老黑像呆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既然你不肯先动手,那就我先来!”

说着,我握紧尖刀。

冲着老黑,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去。

每走一步,老黑的脸上都多出一分惊恐。

到了老黑身前,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举着尖刀,冲着他的腹部,就捅了过去。

“啊!”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胆小的,更是捂着眼睛,扭过头去。

“停!我服了!你赢了!”

随着老黑一声咆哮。

他手里的尖刀,也当啷一下,扔在了地上。

而他,快步的向后躲着。

我的刀落空了。

而老黑,也服了。

我依旧盯着老黑,神情冷漠。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服了,服你了!”

老黑立刻重复了一遍。

口气中,依旧透着恐慌。

“服我?我是谁?”

“初六!”

“错,记得,以后见我要叫我爷,初六爷!”

“爷,初六爷!”

老黑彻底服了,心口皆服。

很久之后,谈起这次单挑。

老黑曾说,无论拳台上,还是江湖中。

他也曾和人搏过命,不过他从来没怕过。

但那天和我的赌命,他怕了。

那种怕,是由内而外的恐惧。

似乎我,是他高山仰止,只能仰望,而不可战胜的人。

他说,那是一种气势。

一种泰山压顶,让你根本透不过气的气势。

六爷也曾说过。

我命带天煞,心藏七杀。

即使刚学千术时,技术不行。

但气势之凌厉,心里之稳定,不输许多千门高手。

六爷以为我是天生的。

他哪里知道,如果不是看到父亲惨死在我面前,如果不是被人一次次像狗崽子一样的折磨,我怎么可能会有这冲天的戾气?

旁观的人都没想到,我和老黑的对局,竟是以强大的老黑服了而收场。

我不再搭理老黑,而是看向侯军和陈晓雪,冷冷问说:

“是道歉叫爷,还是跟我走?你们自己选!”

侯军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但看着一身血红的我,他还是选择沉默。

倒是一旁的陈晓雪,直接说道:

“我不道歉,跟你走就是了!”

说着,她也不看侯军,扭着细腰,一步三摇的走到我身前。

一伸手,竟挎上了我的胳膊。

这亲密的样子,好像她的男人不是侯军,而是我。

侯军傻眼了,我也无奈了。

我原本计划,让陈晓雪给我道歉,算是惩罚她对我父母的不敬。

至于说带她走,只是故意吓唬她而已。

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和我走。

并且,好像没有半点不开心。

我只能带着她走了。

路过旁边的一个小院儿时,门口坐着一个满头银发,拿着半月紫砂壶的老头。他冲我笑哈哈的喊说:

“小崽子,你也不会打架啊。刚刚要是我和那个傻大个打,我邦邦两拳,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你信不信啊?哈哈哈……”

还未散去的人群中,有人喊话说:

“老吴头儿,你又开始吹了。就你那身子骨,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给你捅散架了!”

老吴头哈哈大笑,也不在意。

这老头儿我见过很多次。

每次来超市打牌时,都要路过他家。

常看他拿着半月紫砂壶,坐在门口的小桌旁,喝茶聊天儿。

我以为,陈晓雪被我带走。

她一定会表现得惊慌害怕。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路非但没有任何害怕。

反倒时不时的,好奇的打量着我。

我之所以在外面租房子,不住公司宿舍。

是因为一个人,方便练习千术。

毕竟,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到了家,我开了灯。

黑暗的小房间里,顿时有了光亮。

我走到书桌旁,回头看着正好奇打量我房间的陈晓雪。

陈晓雪也看着我,她魅然一笑,问我说:

“看我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说着,向我抛了个媚眼后,一步三扭的走到我身前。

手顺势搭在我身上。

一双媚眼,更是娇滴滴的看着我。

“把我赢来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了。告诉我,你想干嘛?”

说话间,她的手指在我的脸颊,慢慢的滑动着。

“说话呀……”

看着妖媚如狐的陈晓雪。

我依旧面无表情。

忽然,我沉声说道。

“跪下!”

陈晓雪先是一愣,但马上正常。

娇笑一下,晃荡着波涛。

竟慢悠悠的,跪在了我的脚下。

同时,还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娇滴滴的口气说:

“初六,不,应该叫你初六爷。你多久没碰女人了?这么猴急?”

说话时。

她的手,伸向了我的腰带。

轻轻一挑,腰带便松动了。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女人跪着服侍你们啊……”

啪!

我打开陈晓雪的手。

原来她以为,我要和她来点刺激的。

“你想什么呢?转头,看看桌上供的是什么?”

陈晓雪这才看向桌子。

桌上,是我父亲的黑白遗像。

这也是他,唯一留世照片。

“今天牌局,你开口辱我父母。把你赢来,让你跪下,是让你给我父亲磕头上香,道歉认错!”

纵使脸厚如墙的陈晓雪。

被我这么一说,她也是面露尴尬。

但她还是乖乖的点了香,跪在我父亲的遗像前,开始嘟嘟囔囔的道着歉。

而我也不理她,拿着干净的睡衣,去冲了澡。

不得不承认,老黑的拳头很硬。

我浑身上下,多处淤肿,身上更是像断骨一样的疼。

这伤,看来得养几天了。

洗过澡,换了睡衣,我便躺回床上。

陈晓雪还是和刚才一样,在我房间里四处打量着。

见我躺下,也不理她。

她便直接走到床边,笑眯眯的对我说道:

“初六,今天你真男人。老黑都被你吓服了。累了吧?我帮你做个足疗吧。我这技术,在咱们天象,可以算是头牌了……”

说着,也不等我同意。

便搬了椅子,坐在床边,直接把我的脚握住。

我虽然和陈晓雪不熟。

但我知道,这女人趋炎附势,不是一般的势利。

她现在无事献殷勤,一定是有她的目的。

“哇,你的脚真好看!”

我心里冷笑。

这是没什么夸我的,竟夸起我的脚了。

“别说,这脚刚洗完,还挺香的……”

说着,她竟“趴”的亲了一口。

我依旧闭目养神,也不理她。

揉着脚,陈晓雪忽然说道:

“初六,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你们炸金花的牌,侯军都认识的。他用的扑克,是魔术扑克……”

我没明白,陈晓雪为什么忽然和我说穿这件事。

难道她不打算跟侯军了?

当然,我还没自恋到,以为陈晓雪会跟我。

“那你认识吗?”

我闭着眼睛,随口问说。

“我当然不认识了……”

出口就是谎话。

她在侯军的身边,就是为了帮侯军看牌,她居然说不认识。

见我还是不说话,陈晓雪忽然又说:

“初六,你是不是真的会出千?我才不相信会是巧合。到你发牌,老黑豹子j,侯军豹子a,你是235?我觉得你一定就是老千,你那一万块,也是你赢的,对不对?”

这一点,陈晓雪比侯军聪明。

很多赌局上,看似巧合运气的事。

而实则都是有人出千。

“其实,我在咱们洗浴,也认识了一些有钱的大老板,他们也都爱赌。要不我把他们找出来,你出老千赢他们。到时候赢的钱,你分我点就行。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冷冷拒绝。

原来这个陈晓雪之所以这么痛快的和我回来,还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目的就是这个。

我是需要钱,但像陈晓雪这种眼里只有钱的女人。

和她合作,随时都有被反千的可能。

六爷说过,行走江湖,稳字当先,安全为上。

见我拒绝,陈晓雪似乎还不死心。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道:

“我再和你说个秘密吧。其实咱们天象的老板,是个女人,很年轻。她不但经营洗浴,会所,她还有家赌场。梅姐就是给她管理洗浴的……”

虽然我来天象半年,但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莫非昨天梅姐带我去的场子,说是她朋友开的,实际是我们老板的?

“你要真的会千术,我可以帮你和梅姐说说,让她调你去赌场。到那里工作,你可就发财了……”

我依旧沉默。

“我再和你说,你一定知道邹家吧?在哈北,还没人不知道邹家呢。咱们老板,就是邹家的人!给邹家做事,那就等于挖到了金矿。想不发达都难啊……”

什么邹家,我还真不知道。

对于哈北,除了天象,我几乎一无所知。

“还有啊,咱们老板可是个大美女,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说比苏梅梅姐还漂亮,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陈晓雪在自吹自擂。

她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

但比苏梅梅姐比,还是要差两个段位。

“我这么说吧,见过我的男人,都想着和我上床。估计这些臭男人要是见到咱们老板,也一样吧……”

说着,陈晓雪低声荡笑。

“你呢?我的初六爷,想不想和我上床呢……”

挑逗!

明晃晃的挑逗!

陈晓雪开始挑逗我,还故意带上两声娇柔的喘息。

这声音极具魅惑。

而我,还是闭眼不语。

她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从我的脚腕开始,一点点的向上摸去。

眼看就要到了关键地方。

我忽然眉头一皱,沉声问:

“干什么?”

“你猜嘛?”

陈晓雪咯咯娇笑着。

人也跟着上了床。

“滚!”

我睁开眼睛,怒视着她。

陈晓雪顿时呆住,她以为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言语动作几下挑拨,就可以轻松拿下我。

可没想到,我竟硬生生的拒绝了。

她还有些不死心,故意装作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

“你真舍得让我就这么走吗?”

我再次闭上眼睛,冷冷说道:

“裤兜里有钱,自己点五百。算你刚刚的足疗钱!”

陈晓雪见我口气坚决。

她只能无奈下床,去拿了钱。

“我拿五百,走了啊……”

说着,她便推门离开。

但我知道,她拿的是一千。

点钱的声音虽然细微。

但在我的耳里,却是清晰通达。

老黑的拳头虽然重,但也不过是皮外伤。

我在家养了一周,也就好了。

这几天我没上班,也没请假。

因为我认定,这个工作肯定是丢了。

拒绝了经理苏梅的安排,又把苏梅的红人侯军的女朋友赢来。

天象洗浴,已经没了我立足之地。

这天早上,我刚吃过早饭。

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一接通,就听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初六,伤养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来上班了?”

这声音是苏梅梅姐。

我之前没有她的电话。

我没想到,她会给我打电话,让我上班。

更没想到,她竟知道我受伤了。

“今天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给你按旷职处理。这个月的工资,我给你全扣了……”

苏梅的口气,带着几分玩笑。

按说像我们这样的服务生请假也好,辞职也罢。

在天象这么大的洗浴,都是小事一桩。

根本不用梅姐亲自过问。

而现在,她不但知道,还主动给我打电话。

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在关注我。

至于原因,一定还是和我是不是老千有关。

我还是按照梅姐所说,去上了班。

虽然不过一周,但同事看我的眼光,都有几分异样。

并且,男浴区的同事,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有两个和我处的还不错的,本想和我说话。

可看到不远处侯军阴鸷的眼神,便都忍住了。

倒是有一个叫吕鹏的,和我关系不错的服务生,偷偷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大概意思就是,全天象的人,基本都知道我把侯军的女朋友赢去了。并且陈晓雪一晚没回。

第二天一上班,陈晓雪就和侯军提了分手。

侯军因此放话,谁要是敢再搭理我,他就收拾谁。

并且还说,他一定不会饶了我。

看着短信,我心里冷笑。

这个陈晓雪一定没和侯军说,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她没回去找侯军。

说不定是找别的男人苟合去了。

这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侯军说的要收拾我,我更没当回事。

就凭他?

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

我今天的班,是一天一晚带夜班的。

傍晚时,我正准备去食堂吃饭。

一个服务生告诉我,梅姐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今天一天,我也没看到梅姐。

上楼敲门。

一进门,就见梅姐正在办公桌前,收拾着什么。

一周没见,梅姐似乎憔悴了不少。

丹凤美眼中,也布满了血丝。

见我进来,梅姐直接问说:

“听说那天,你把侯军的女朋友赢走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带回去都干嘛了?”

“没干嘛……”

梅姐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轻视的说:

“你倒是不嫌脏,什么女人你都下的去口!”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相信吗?”

梅姐一撇嘴。

“切,信你才怪!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也不解释。

她信不信无所谓,和我无关。

一边说着,梅姐一边把四条中华烟,和几盒茶叶,放到了桌子上。

“初六,咱们共事一场,也算缘分。我对你印象不错,以后好好干。这些烟和茶叶,你拿去吧。我也用不着了……”

嗯?

我微微一怔。

平白无故,梅姐怎么忽然送我东西?

并且她的口气,像是道别。

纵使我再冷漠,也不由的问说:

“梅姐,你这是要辞职?还是跳槽?”

服务行业,人员流动很大。

像苏梅这样的职业经理,往往会是许多同行挖抢的对象。

梅姐笑了。

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许凄凉。

“老板对我不错,我怎么可能跳槽?只是我没办法干下去了……”

嗯?

我疑惑的看向梅姐。

好端端的,怎么会干不下去?

“你在家养病这一周,其实我也没怎么来上班。这周我一直在一个小赌场里赌钱,输的很惨。哎,不说了……”

“输多少?”

梅姐不说,但我还是追问了一句。

梅姐哀怨的叹了口气。

“我个人存款九十七万!另外,还在赌场借了二百万。现在还不上,只能跟他们走了……”

将近三百万!

我倒吸了口冷气。

六爷虽然有钱,但我没钱。

别说三百万。

我连三万都没有。

而梅姐一周,居然就输了这些。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解,又问:

“你朋友不就是做赌场的吗?你怎么还去别人家赌?”

梅姐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算自己家开饭馆儿,也不可能顿顿都在自己家吃吧……”

道理倒是对。

可我总觉得,以梅姐的阅历,不应该做出这种傻事才对。

“好了,不说了,烟和茶叶你拿去吧。我该走了……”

“我送你!”

和梅姐一起下了楼。

停车场里,梅姐a4的车旁,站着两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两人身材壮实,穿着黑色贴身短袖,一样的寸头。

胳膊上,也都是纹龙画虎。

看着,就不像善类。

走到跟前,梅姐便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钥匙给你们,行驶证和大本都在车里。车你们开走吧,剩下的钱,你们能不能缓我几天?”

其中一个男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用力碾灭。

“苏梅,我们也是听人吩咐做事的。你和老板定的是一周还钱,现在时间到了。拿不回去钱,我也只能把你带回去了……”

另外一人跟着说:

“是啊,苏梅,别难为我们,我们也是打工的。再说了,你欠的也不多,就二百万而已。以你这身材长相,陪我们老板一阵子,把他哄开心了。这钱他还能让你还吗?”

苏梅无奈的叹息一声。

除了和他们走,苏梅已经无路可退了。

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神情黯然的说道:

“初六,你回去吧。以后有缘再见!”

说着,就要上车,跟两人走。

“等一下!”

我忽然开口。

三人同时站住,回头看着我。

“兄弟,你是想帮苏梅还债吗?”

一个男人看着我,口气有些嘲讽。

“还不起!”

“你还不起,喊我们干嘛,想动手抢人啊?”

我摇头,看着两人反问:

“她是欠你们的钱,但现在好像没到一周。应该过了今晚十二点,才是整一周!”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接着问我:

“你什么意思?”

我依旧一脸的冷漠。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现在带她走,就是坏了规矩。即使带,也要过了今晚12点吧?”

两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说道:

“行,那就按规矩办。苏梅,我再给你几个小时的时间。过了12点,你要是再不还钱。你就别怪我们兄弟了……”

梅姐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绝望的神情。

我们两个坐到车里,她抚摸着方向盘,有些恋恋不舍的说道:

“这车买还不到一年,就这么没了。哎,初六,其实你不该让他们宽限这几个小时的。这几个小时对我来说,就是折磨。有没有这几个小时,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我打开了一包中华,点上一支,目光看着窗外,淡淡说道: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或许,我们还有翻本的机会!”

“我们?”

“对,我们!”

话一出口,苏梅便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她的目光极其复杂。

期盼、担忧、惊讶。

好一会儿,她才又说:

“可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还拿什么翻本?”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

这钱还是之前苏梅给我的吃喜钱。

“这是你给我的喜钱一万,我们可以去试试……”

我平静的口吻,让苏梅更加惊讶。

“一万怎么会够?”

我把烟头弹出窗外,回头看着苏梅,淡淡道:

“不试怎么知道?”

从六岁的那个夏天起,除了六爷,似乎没人再对我好过。

苏梅虽然谈不上对我多好。

但一万块的喜钱,还有今天送我的烟和茶。

都足以让我感受到些许温暖。

在我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也有颗感恩之心。

所以,我决定出手,帮苏梅。

苏梅带我去的赌场,在市郊的一家工业仓库中。

赌场不大,赌客也不多,不过几十人而已。

进门后,如果不是各种赌台提醒我,这是一间赌场。

不然,我一定以为进了某个仓库。

四周堆的乱七八糟的桌椅。

空气中,还有股发霉的味道。

赌台倒是不少,百家乐,轮盘,21点,骰子等应有尽有。

换了一万的筹码,我便各个赌桌旁,随意的看着。

苏梅也不说话,始终跟在我身后。

看了一会儿,我便小声的问苏梅:

“你确定如果我们赢了钱,能顺利的带走吗?”

很多地下赌场,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

他们本来也不打算常干。

别说遇到有钱的赌客,就是条件一般的赌客。

他们也一样给你榨出渣。

而一旦有赌客赢了钱。

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把钱搞回来。

出千,栽赃,各种手段都会用上。

实在不行,就直接跟踪,武力硬抢。

听我这么问,苏梅马上答说:

“这点放心,钱肯定可以带走,这个赌场还是很公平的……”

公平?

我心里冷笑。

如果有公平可言,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赌场。

当然,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老千。

“你玩什么输的钱?”

我又问。

“骰子!”

我之所以问苏梅,我是想看看,她这将近三百万,到底是怎么输的。

骰子赌台前,只有四五个赌客。

而荷官正在摇骰子。

苏梅选了个位置,让我坐下。

但我摇了摇头。

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无论大小赌局,都不要着急上场,而是要先看。

当确定这个赌局没有问题,或者可以破译对方出千的方式后,才能出手。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反千。

毕竟,千门一道,高手如云。

只有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

这里骰子的玩法,和其它赌场并没什么两样。

可以下大小,压单双,也可以单压某一个数,或者和值。

当然,也可以压顺子,豹子等。

下注的要求是最低二百,最高五万。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赌客们下注并不大。

最多不过一两千的筹码。

可就是这种小注,还是让我发现了猫腻。

准确的说,是赌场出千了。

骰子的出千方式很多。

有专门的水银骰子,灌油骰子,密码骰子,定点骰子。

还有遥控骰子,芯片骰子和钴元素骰子等。

这些骰子,从外表看。

和正常骰子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些骰子,却都有一个共性。

就是让赌徒们,摇出心里所想的点数。

而这个赌场用的,便是遥控骰子。

荷官每次摇完骰子,赌客下注后。

他会根据下注的大小,来进行遥控。

比如大上面的筹码多,他便偷偷遥控,把骰盅里的骰子,变成小。

当然,他也不是每把都这么做。

也会适当放水,麻痹赌客。

这个赌桌的遥控设备,就在赌台下面。

荷官双手虽然都放在赌桌上面,但他可以用腿轻点遥控按钮,来达到变换骰子的目的。

而我之所以能发现赌场出千。

一个是荷官的腿部动作。

另外,是靠听。

当荷官碰触遥控按钮时,骰子会在骰盅里发生翻转。

这声音极小,小到正常人根本无法捕捉。

但,我却可以听到。

在赌棍的眼中,听骰只是传说,只存于影视作品中。

但千门江湖,听骰党却是真实存在。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南粤千门,便出了一批优秀的听骰党。

这些人双耳招风,听力极强。

即使嘈杂的环境中,依然可以听声辨位。

一时间,这批听骰党大杀四方,把南粤和濠江各大赌场,搅动的风起云涌,地覆天翻。

这也引出了濠江一位传奇人物,公海赌王叶汉。

此时的叶汉,还只是荷官,并非赌王。

因千术高超,被南粤赌场请去。

便有了江湖中另外一段传奇,叶汉大破听骰党。

叶汉一战成名,最终发展成一代公海赌王。

可就算是一代赌王,叶汉也深知赌博之危害。

临终时,留下四字遗言。

“逢赌必输!”

见我迟迟不动,苏梅以为我对骰子不感兴趣,便小声问我:

“要不去别的台看看?”

我摇头。

“不用,就这里吧……”

说着,我便坐到靠边的位置。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距离桌下的遥控器最近。

近到我一抬脚,就可以轻松碰到。

不过我还是没压,依旧只是看着。

见我占着位置,也不下注。

荷官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友善。

他不时的白我几眼,而我也不在意。

我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荷官再一次的摇动骰盅。

而我的耳朵,不由的动了几下。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骰子在骰盅里晃动的画面。

骰盅落桌,就见荷官在赌桌上一摊手,说道:

“请下注!”

赌客们纷纷下注。

而这一次,我也出手了。

面值一万的筹码,被我直接放到了豹子2的上面。

见我这么下,所有人都不由的看向我。

要知道,单独压中某一个豹子的赔率是一百倍。

也就是说,如果这把真的出了豹子2。

我的一万块,就会变成一百万。

但这种概率,真的是太低了。

我的压法,也导致周围的赌客,都围拢过来。

当然,大家看我的眼神,依旧像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买定离手!”

荷官吆喝一声。

接着,就见他身体微微倾斜。

我知道,他准备出千了。

他想用膝盖,去按赌桌下面的遥控。

忽然,荷官脸色大变,眉头紧锁。

目光也立刻看向人群外的一个男人。

虽然,我没回头。

但我能猜到,这男人一定是赌场的暗灯,或者负责人。

至于两人如何用眼神交流的,我不关心。

我的目光始终盯在赌台上,那个黑色的骰盅。

“开啊,等什么呢?”

见荷官迟迟不打开骰盅,有着急的赌客,忍不住催促着。

荷官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抖动的手,慢慢的放到了骰盅上。

但他似乎还是不甘心。

在开的那一瞬,依旧用腿在桌下试着。

但,他再一次的失望了。

“开吧!”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沙哑。

他不是赌客,而是赌场的人。

荷官这才慢慢打开骰盅。

啊?

场内发出发出齐声的惊叹。

骰盅下,三个骰子,整齐的躺在骰盅里。

而三个骰子的点数,也都是一样的。

2!

豹子2!

我压中了!

赌场内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的身上。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和刚刚不再一样。

有羡慕,有惊叹,更多的是佩服。

苏梅则开心的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激动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中了,初六,我们中了!”

我知道我们中了。

我还知道,荷官的遥控设备不再好使。

而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当我下注时,我便用脚用力的顶在传感器上。

这传感器很小,又很敏感娇贵。

一脚下去,便直接失灵。

这也是荷官为什么脸色会大变的原因。

因为他发现,遥控器不好使了。

至于压中豹子2,依靠的是我的听力。

逆风十里,听音辨位。

这是六爷十三年的教化。

他曾说,做不到这点。

永远不能上骰子台。

荷官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冷冷说道:

“兄弟,你玩的有点大啊!”

他这话的重音,特意放在“大”上。

是警告,也是威胁。

毕竟,我把他的遥控设备搞坏了。

我没等开口,身后的苏梅立刻开口:

“什么大小的,快点赔我们筹码……”

荷官脸色黯淡,不再说话。

而桌上的筹码,不够赔我。

就见一个男人,拿着十个金色的,面值十万的筹码,走到赌桌前。

他看着我,沙哑着嗓子说:

“先生,运气不错,这是赔付你的筹码……”

这男人三十左右岁,他口气虽然礼貌。

但目光却很阴鸷。

并且,他很瘦,瘦骨嶙峋。

手更像竹竿一样,只有皮包着骨头。

“现在由我负责这张台。先生,你不介意更换荷官吧?”

更换荷官,在赌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以不用通知赌客的。

而他之所以问我,是因为他发现了,我是老千。

说话间,瘦男人重新换了一副骰子。

放到桌面上,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各位请验骰。如果有异议,可以敲碎来验。如果验了没问题,需要付骰子的钱!”

有赌客上去装模作样的拿着骰子看了看。

别说没问题,就算有问题。

这些棒槌也根本看不出来。

见没人再验,这男人又看向我,问说:

“这位先生,你不验一下吗?”

我摇头。

我不用验。

他摇的时候,根据声音,我就可以听出这骰子是不是有问题。

老千骰子和正常骰子,所发出的声音,是有区别的。

而正常骰子,每个面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也是有细微的区别。

比如一点,因为只有一个红点,落地声音就比较纯。

比如六点,因为共有六个小点,落地声音就比较尖。

见我没动,男人拿起骰盅。

唰的一声。

就见三个骰子,被瘦男人直接收进骰盅。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潇洒。

用的这招,在千术中叫“风卷扶柳”。

看似随意的收骰,实际却在收的过程中。

将三个骰子的点数朝向,进行归列。

这样以便于他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能看得出来,这男人是个玩骰子的高手。

他在摇的过程中,不时的用指甲划动骰盅。

他是想用这种刺耳的声音,来干扰听骰者的判断。

当然,前提是对方一定会听骰。

而他已经认定,我会听骰。

骰盅在他的手里上下翻飞。

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我。

手法也随着骰盅的晃动,不时的变化着。

“啪”的一声,骰盅落桌。

枯瘦男人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下注!”

赌桌旁的众人,却谁也没动。

大家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我。

谁都想知道,这把我会不会下,会下什么。

而我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金色筹码,也并没下注。

见我没动,枯瘦男人开口道:

“这位先生,怎么不下了?”

我沉默。

“是怕好运终结,不敢再下了吗?”

他特意重重的说了终结两字。

似乎在提醒我,即使我破坏了他们的遥控设备。

但我想赢他,也没有可能。

按说做赌场的,出千被人发现。

他应该老老实实的安抚我,免得我声张,坏了他的生意。

可没想到,这个瘦男人却很嚣张。

言语间,不停的挑衅我。

“可以下,但我有一个要求……”

我淡淡说道。

“你说……”

“放开限注!”

赌场为了平衡,也为了显示公平,能抓住散客。

散台都是有限注的。

大注的台子,往往都是在房间。

“你想下多少?”

瘦男人问我。

“一百万,全下。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