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 1)

後来 贰参 8031 字 1个月前

「如果我塞不进婚纱了怎麽办?」布帘後的nv人拿着嫁衣,悄声的问着一旁的服务人员,时不时捏捏脸颊、看看自己的小腹和腰间,满脸担忧。

中午就不应该吃牛r0u面的,还把汤喝光光。

美食果然是一t两面啊,天堂和地狱。

服务人员微笑着,刚要开口否定她的忧愁,就已经有人先声夺人──

「你这几天已经吃得够少了,婚纱不要大了才好。」布帘外的男人轻声一笑,低沉的嗓音流窜,打碎她那些无谓的担心。

老实说,得知她瘦下三公斤,他看着还是有些不爽。

瘦!再瘦!再瘦下去风一吹就倒了!

h馨心一惊,有些害臊的立刻拉开布帘一小角,对外说着:「变态,偷听别人说话!」

她还不是为了当上他最美丽的新娘,不然谁会这样甘愿找罪受?抵抗着美食诱惑,天天晨跑上健身房。虽然最後……还是有不小心沦陷了一点点……

林敬扬一脸无辜的摇摇头,「这里的空间就这麽点大,又这麽安静,我总不能强迫我的耳朵自动关闭外界收音吧?」

h馨对着他吐了吐舌,再度拉上布帘,下定决心的换上手上的嫁衣。

布帘外,林敬扬双手交握、抵着下巴,坐在婚纱店里的沙发上,面容期待且稍有紧张的盯着眼前丝质布帘拉起的平台。还记得当初第一次陪她来试婚纱时也是这样的心情,激动雀跃;或许这样悬着一颗心的感觉,一辈子也不会忘吧,是如此幸福又美好。

虽然只交往了短短两年,他却在交往的第一天,就此认定她是他这辈子最ai的人。所谓命中注定,又何尝不是一瞬间的事呢?感觉对了,人对了,余生都完整了。

更何况,在遇见她之前,林敬扬本以为自己不会再ai上别人了。

由此可见,之於他,h馨是多麽重要。

听见布帘後传来些许动静,使林敬扬更加专注,在服务人员拉起布帘时,屏气凝神。而後,穿着白se典雅婚纱的h馨灿烂微笑出现,手中拿着花束,有些害羞的看着他。

林敬扬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向她走去,掩饰不了脚步的兴奋。

「你很漂亮。」他望着她的眼眸,轻轻的点点头,轻声的说。

h馨灿笑,向前环抱着林敬扬的腰,将头埋入他的颈间,想将因害羞而泛红的脸颊藏起来。她靠在他的x膛说:「喜贴都发光光了吧?会场布置好了吧?明天应该不会下雨吧?还有那个喜饼……」

一句接着一句丢出问题,流露出h馨对婚礼的不安,着急的想确认所有的事项。

林敬扬轻抚她的背给予安抚,然後笑了出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回答:「喜帖上个月都发完了、会场今天下午就会布置好、明天天气很好、喜饼也发完了。要不是你坚持要在办婚礼前一天再来试穿一次婚纱,我才不想提前看到惊喜呢!」

她越紧张,就越代表她对这场婚礼的重视,越表示她对他的ai和重视。

夫复何求。

h馨抬起头,不服气的说着:「我只是想要拥有完美的婚礼嘛。」

「我知道,」林敬扬宠溺的一笑,把玩着她的发丝,「可是我有你就很完美啦。」

听闻他的话後,h馨一愣,眼眶微热,肯定的点点头,也把玩着他的衣领,「林先生最近油嘴滑舌的功夫可谓更上一层楼。」

「可不是,为了讨好未来的老婆,我可是下了不少苦心。」他骄傲的回答。

「那还希望林先生继续保持。」

「没问题,我努力钻研。」

「我ai你。」

「嗯──我也是。」

十二月的台北街道,人来人往。

有人厌恶冬天恣意肆nve的寒气,有人渴望冬天泛n刻意的温暖。各个地区塞满了人群,彷佛这样就会暖和一些,共同战胜凛冽寒风的攻击。

在婚纱店的对面街道上,有间咖啡店。外观有着天蓝se和白se相间的墙壁,使人看了感受到舒适和放松;还有着一扇透明的门,令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咖啡店内木质桌椅的布置。

咖啡店厨房里,浓郁的巧克力香味正在弥漫着;从窗户光明正大的偷跑到街道上,x1引了路过的小孩子抬头仰望,却懊恼着怎麽也没发现甜蜜的来源。

身为店长,亦是店里唯一甜点师傅的王念语,正在厨房仔细的制作布朗尼。

忽有两声敲门声响起,不过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专注力。

「店长,所以你会去参加吗?」工读生小惠开门,站在门口并倾身向厨房内部,手上拿着抹布好奇的问着。

自从上个月,店长告知他们这礼拜可能要ch0u空一天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後,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也没有再告诉他们确切的答案了,所以她只好来询问一下。

王念语拿着模器的动作僵了一秒。

婚礼啊。

真的很想遗忘的。

「不确定。」回应的声音小小的,她没抬头,只是放慢了将布朗尼脱模的动作。确定将布朗尼们都完好无缺的脱模後,王念语才抬头正视小惠,却因看见她手上的抹布而皱眉。

「你快去打扫,再一小时就要营业了。」她语气严厉的说着,不容犹豫和迟疑。

「喔。」小惠挑高眉头,退身关起门。既然店长还没决定好,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继续好奇王念语为什麽一直迟疑的原因;还是赶紧将环境打扫好b较实在,否则要是被店长挑出缺点可就要被念上几分钟了。

他们店长就是这样,对工作上的事情不允许任何差错。

王念语有着严格的餐点把关原则:任何食材的来源供应商她都必须一一确认、检验、g0u通,确认品质的优良才能放心的引进咖啡店来使用;也有着环境清洁维护的洁癖原则:在每天开店前一小时、结束营业後的一小时,员工都必须把店内打扫着一尘不染,地板上不容许有任何毛发、餐盘杯子也不能有半点油腻和饮料渍。

如此严谨的原则,也就是王念语咖啡店里能够有着络绎不绝的顾客、登上美食杂志被评选为排行榜第一名的原因。近日社会食安问题日渐浮出,唯有做好最根本的食物健康保证,才能向顾客宣称自家餐点的美味;只有让顾客安心享用,咖啡店才能一直保持着好口碑。所以只要是有关咖啡厅的事项,王念语也几乎是亲力亲为。

但公私分明的她对待员工如家人朋友般,常在下班後准备一些料理犒赏大家的辛劳,或是在重要节日、员工生日时一起庆祝等等。让员工虽然承受着她对工作上的超高标准以及一丝不苟,却没有半点怨言,她更是深受ai戴。

王念语将布朗尼一一放在桌上的盘子里,收拾一下厨房的用具。拿出手机定时十五分钟,而後脱下米白se的围裙挂在厨房门旁的挂钩上,接着进入厨房隔壁的休息室。

开门的时候又想到那件事,转动门把时还犹豫了。

王念语来到办公桌後坐下,打开ch0u屉,翻开一堆资料,从最底部拿出了张喜帖。她缓缓的抚0着封口处,眼神发空了好一阵子,才又再度小心翼翼的撕开。

里面有张照片。

是林敬扬,和别的nv生──不是她,是别的nv生。

自从上个月收到它以後,只略看一眼,便下意识尘封在ch0u屉最深处。虽然当下是很鬼使神差的决心要参加,但随即沉淀心情过後,王念语又胆小的选择x遗忘。要不是今天小惠的提醒,或许不会有再次拿出喜帖的念头。

喜帖,说穿了就是个残酷的现实,一巴掌打醒了她卑微的幻想;七年以来的坚持和信念,瞬间沦为可笑的寓言──自以为的感情终究会归於荒谬。

七年。她想了想。

好久啊。

久到让她对自己的毅力感到佩服,久到让她以为应该会看见结果了,却还是徒劳无功。

七年。

她的人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七年了。

「店长,今天的拿铁来了!」高于手中拿着马克杯,动作很大的开门,使门把撞上墙壁发出声响。

高于是咖啡店里的咖啡师,对於咖啡品味相当有研究的他,是x1引店内人cha0不可或缺的助手;不仅像拿铁、焦糖玛奇朵等简单的咖啡样式难不倒他,高于更是常常研发新口味来引起顾客的注意,想当然,他每次的创新都只有成功,丝毫没有失败的经验。

这也是为什麽高于才在咖啡店打工一年,大学毕业後王念语即升他为正职员工的原因;要是如以往,店内只有由工读生制作的基本款咖啡样式,恐怕名声也不会这麽远播。王念语的甜点配上高于的咖啡,让许多嗜吃甜食的顾客减去甜食易腻的负担,是台北市区里被列为咖啡迷和甜点控一定要朝圣的地方。

要说甜点是奖励自身辛苦生活的辛劳,那麽咖啡的香气就是洗涤自身疲惫的灵魂并加以提振。

每天营业前,用一杯拿铁来振奋jg神已经是王念语维持两年的习惯。原本她都是随兴的在上班路途进便利商店买现成的拿铁,但经过某次高于的自告奋勇後,这项工作就变成了他每天进店里来的第一件事情。

高于进门的声音太过大声及暴力,让王念语想无视他的存在都不行,y生生从感慨的苦涩中被ch0u出来。

「拜托,请你小声,门会坏。」王念语警告的说。

高于毫不在意的关起门,而後一pgu坐在沙发上,将刚煮好的咖啡轻柔的放在桌上,「今天的拉花是新图案喔,你喜欢的钢铁人。」表情骄傲。

王念语冷笑了一声,翻翻白眼,淡定的说:「我喜欢的是蜘蛛人。」

高于一愣,笑容僵在嘴边,他怎麽记得她上次明明看完钢铁人电影之後,到了店里完全就是呈现非常兴奋的状态说着钢铁人有多帅有多帅,说到他是真的有点吃醋了。

怎麽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她曾经ai慕的英雄抛之在後?

真的是很戏剧化的善变。

算了。

高于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喜欢蜘蛛人就蜘蛛人,有什麽了不起,他明天就给她生出一个蜘蛛人的拉花来,就不信她这麽快就又变心了!

下次还要再练练美国队长、雷神索尔、奇异博士……预防万一。

王念语再度低下头,红se卡片又x1引着注意力──在一座纯白的教堂外,新郎新娘,两人各自穿着象徵承诺的礼服,互相拥抱着,如此幸福、如此匹配。王念语仔细的喜帖上的每一字,好像要烙在心底似的。

忽然觉得连呼息都紧绷。

最後,她将手指沿着喜帖上的「林敬扬」字样一笔一画的描着。

王念语边描绘着边想,记忆力太好也是件错事,既然有人说时间会带走一切,那她怎麽还把过往记的这麽历历在目?时间根本就是骗人的魔术,它根本不会冲淡任何东西,只会恶作剧的,让你在特定时间将所有回忆一次涌上,然後更加鲜明,考验着你的承受力。

所有好的跟不好的都是,只要是有关於他,她从没遗忘。

七年了,王念语一直在想怎麽样才能够不心痛,却找不好方法。

「店长,你觉得我昨天新口味的咖啡怎麽样?可以卖吧?」高于问道,他昨天心血来cha0,又研发了一项新口味的咖啡,只不过还是实验阶段,无法公开贩售。

王念语只是沉默。

高于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打开备忘录的笔记本,仔细思索着新口味的食谱,过了几分钟後才又缓缓开口:「还是你觉得可以再甜一点?热的口味不变,冷的再加些黑糖进去?」

王念语还是沉默。此时的她已经自动隔绝了外界任何声音。

七年大概是几天呢?两千五百多天吧。

没想到,对一个人的思念居然可以囤积成这副模样,像是一层很厚而早已定型的灰,吹不散,只是偶尔落下几点粉末,淡淡的,脏脏的。

王念语有点疑惑。

以前是靠着思念而得以过日子,现在呢?她该拿什麽来生活了?

高于疑惑着怎麽都没人答覆,一转头才发现她正盯着手上的卡片发呆。於是起身,悄悄的走到王念语的办公桌前,伸出右手在她眼前一挥。

「你g嘛?」王念语抬起头发现高于在面前,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是赶紧用双手遮挡住喜帖。

大红喜帖,彷佛讽刺了她最难堪的样子。

高于看她稍微慌乱的样子,忍不住逗弄她,「你思春?」他面容嘲笑的问。

忍住想将他碎撕成片的冲动,王念语在缓和几秒钟後,一字一句,非常清晰的咬牙说着:「你想走人是不是?」接着手往门口方向指去,态度坚决,屹立不摇。

高于微笑,认为她还是像现在这样肢t丰富、活泼一点的好,刚看她难得出神的样子有些不习惯;一低下头,看到王念语因遮盖不完全而露出的半截「囍」字,便眼明手快的迅速抢走。

王念语反应慢半拍的後果就是,见着高于端详着喜帖,然後问着:「谁结婚啊?」

想了想,觉得既然发现了,也没什麽好隐瞒的,她便即爽快的说:「前男友,高中男朋友。」结果,坦荡荡的下场就是,换来高于震惊的双眸和自己尴尬的笑容。

把名称说出口的时候难免一丝酸涩。

忍下,就没事了。

「哇,这男的也太猛了吧?不怕新娘发火吗?」高于还沉浸在惊吓当中,不知道该是佩服新郎的勇气,还是敬佩新娘的大器。

「谁知道?」王念语耸耸肩,从他手中ch0u回喜帖,再轻轻的将稍有弧度的地方压平。

这是他们七年来,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的信件,可不能折坏了。

「不过既然都寄喜帖过来了,代表当初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弄僵吧。」高于坐在桌上猜测着。

王念语才刚要肯定的点头,却又突然停止动作,「其实我也不知道。」

没弄僵的意思是和平分手吗?好像不是这样。她记得那一天她哭的稀哩哗啦,si活的抓着他的衣角无法狠下心走远,可耳边全都是环绕着他轻声却又坚定的一句话──

我不会等你。

王念语无法回想起林敬扬到底说了多少次,只知道自己的脑袋有好几年,持续到现在,都会浮现出这句话。如同攀附x的菟丝花,一直萦绕在生命中。

而林敬扬也认真的兑现了他的承诺,他说过他不会等她,所以现在他要结婚了,跟别人,他说过他不会等她,他就真的没有等她;到头来,他很狠心的实现了当初她以为只是意气用事的玩笑话。

他说过他不会等她,所以她收到他的喜帖了。

似如被现实掐醒一般,喘不过气,却也无法否定事实存在的痕迹。

「你们……为什麽会分手啊?」高于神se犹豫,小心翼翼的问。

王念语思索了三秒後才缓缓开口:「那时候我想出国学甜点,虽然他很不希望我出去,但最後我还是走了。走之前他说不会等我,所以我也不能紧抓着他不放,毕竟自私的是我。」

她的双眼始终盯着喜贴,心中不断有个念头浮出──

要是她当时选择不出国的话,会怎麽样?

新娘会不会──

王念语不敢再抱持着这个疑问继续往下想。「後悔」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她固然也不能遇上。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连络吗?」高于问。

「嗯,」王念语轻轻点了一下头,「从出国那天到现在已经七年多了。前几年还一直不放弃的想找到他,但他从来没接过我的电话,」说到这,她不禁苦涩一笑,「甚至最後连号码都是空号。他一定很生气吧。」

气她年少的不顾一切,气她轻易的随意抛下他们之间的感情。

要是今天角se对换了,王念语心想,自己可能也不会宽容到哪里去。

人都是自私的,对於各方面大家都是自私的。

「可以问问你们的共同朋友啊?一定找的到的。」没道理因为这样,他就和所有人断绝联络吧?

「问了又能怎麽样?」王念语不小心激动的提高了语调,「当一个人刻意想要逃避你的话,你是怎麽样也都不会找着他的。我不想在他的回忆里是这麽si缠烂打的,所以我也已经近五年没联络他了。」

当初放弃他,说走就走,早就在林敬扬的心口上烙下无数的伤痕,她已经没资格在他的回忆里更加不堪了;一个人的厚脸皮也要有个限度,王念语自己知道,这辈子除非是林敬扬主动与她连络,否则她与他的人生可能再也不会有交错了。

她轻叹口气,「不过既然他都主动寄喜贴过来了,应该就表示他也已经放下过去了吧。」可是她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在交往的那段时间,其实林敬扬是很纵容任x的她的。

所以,看,她把他伤的多麽深。

赔上了他和她的未来,割舍了他和她的一辈子。

高于看着郁郁寡欢的她,心里也跟着不好受,努力想让她转移心情,「你可以做个蛋糕带过去啊,他们收到一定会很开心。不管过去怎麽样,在未来大家都拥有愉快的新记忆不是很好吗?」

「应该吧。」王念语玩着喜帖边缘的直角,沿着边缘画啊画,舍不得放手。

高于轻拍王念语左边手臂,皱着眉,「不要闷闷不乐。」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到底要不要去……」王念语越说越小声。她知道林敬扬寄这份喜帖过来是想告诉她,过去的事情他已经释怀,如今有了很完整的家庭,也希望他们恢复到如朋友一般,彼此关心祝贺。

好,这些用意她都知道。林敬扬已从当初她抛弃他的痛苦走出来了,可是她还没习惯看着他独自走远的背影啊。

而且走的好远好远。她追不上,也碰不着,只能气喘吁吁的,拚si拚活的空跑着。

「不要因为这种事苦恼,如果真的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吧,他还能拿你怎麽样啊?」高于实在有些不懂她的游移不定。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当作没收到喜帖,就这麽简单,为什麽还要穿杂着这麽多矛盾的心情呢?

王念语一眼就从高于疑惑的眼神看穿他不解的心思,於是又缓缓轻声开口说道:「是不能怎麽样,但我总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怎麽样都好。」

第一次见她这样,高于有点心疼。

回忆到底得多纠缠才会吞噬一个人呢?

此时,王念语的手机萤幕忽然亮起来,定时十五分钟的闹钟响起,终结了他们这段没有结果的谈话;关掉闹钟,王念语起身走到厨房准备接着处理放凉的布朗尼。

亮着的手机萤幕桌布图片,有一相框放在桌上,里面有着一小张王念语和林敬扬穿着高中制服的合照。泛h,却灿烂着。

民国九十八年,冬。

穿着高中制服的王念语和林敬扬,坐在前後的座位上开心的谈笑。

虽然这阶段的高三生b近学测考试时间,不过时间的压迫并未占据他们大部分的心情,反倒是认为需要靠下课时间来好好放松,才能恢复t力、更有jg神的继续听讲考前重点。

王念语时不时0着脖子上的粉蓝se围巾,然後笑的呆傻呆傻的问着:「你怎麽知道我最喜欢蓝se?」又满脸幸福的抱着林敬扬的手臂捏来捏去。「围巾真的好bang喔!」

「这是身为男朋友的责任,懂吗?」林敬扬理所当然的回答,有些好笑的看着一直挂着笑容的王念语,「这点小事你就感动成这样,要求会不会太低啦?」接着轻轻的捏了捏她因笑容而鼓起的脸颊。

结果这个答案又逗的王念语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只差没有情绪冲动到流眼泪了。王念语知道他都这样,每次都觉得对自己好是必须的,所以一天能有好几次都帅得让她心跳漏了好几拍。

「我今天跟你说了我超喜欢你了吗?」她说。

「还没。」林敬扬一脸忍不住的期待。

「我超喜欢你!」

这时,坐在王念语隔壁位置的林欣瑜,正在翻找着书包,而後拿出了一个黑se小布袋,趁着自习课,偷偷00的从中掏出一样东西,边左顾右看,是否有人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快点!小语你叫林敬扬笑一个啦!」林欣瑜迅速的拿着拍立得放到脸前,眯着左眼,心脏扑通扑通,异常的有活力的运作着。

这种事就是要进行的快、狠、准,并且不露痕迹。

正逢学测冲刺阶段,任何无关读书考试的用具,其实都是被他们严格的班导以「妨碍学习」为由,严禁带进教室的;只要一被发现,就要写上一张稿纸的忏悔书,根据班导的说法,是顺便练练作文实力。

不过身为和王念语知己知彼的友好关系,不管失败的机率多麽高,她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们记录这历史x的一刻。

林敬扬一见到镜头就闪,一脸不屑的躲避,瞪着林欣瑜说:「有病吗?有事没事拍什麽照?」

对待nv朋友以外的人一律没耐心。

这是班上同学对林敬扬的中肯评价。

「欸,不要这麽不解风情好不好,我们交往满一年欸!当然要和你送给我的围巾一起合照一张啊。」王念语反驳着,并一把将林敬扬拉了过来,牢牢的囚禁住他的手臂,不让他逃跑。

虽然被王念语拽的措手不及,撞上了椅背,但盯着她非常主动的亲密姿势,林敬扬顿时心情甚好,也就毫无挣扎。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林敬扬挂着浅浅的微笑,「就是事多。」边说边r0u乱了王念语的头发,面无表情的看向镜头。没办法,他拍照实在不习惯笑。对着一个机器傻笑?嗯,林敬扬觉得他做不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笑一个喔──」

这时,王念语看向林敬扬,就知道他没有笑,於是用手指将他的嘴角撑起微笑的弧度。

而林欣瑜同一时间按下快门。

「啊,没等你坐好就拍了。」林欣瑜焦急的说。

「没事,怎麽样我都喜欢。」王念语笑笑的安慰着,并ch0u起拍立得跑出的照片,扇啊扇的等影像出来。

林敬扬也有些好奇的凑过去,三人就这麽凑在一张桌子上,六只眼睛目不转睛的一起等待着影像慢慢浮出。一下子,底片便渐渐出现了他们的身影,影像刚刚好的捕捉了王念语撑起林敬扬嘴角的那一刻。

林敬扬瞪向林欣瑜,「拍的这是什麽啊?」

居然没他nv友的正面照?那拍这张照片要g嘛?

林欣瑜00鼻子尴尬一笑,安分的默默收起了拍立得;她被说的都要无地自容了。对,她就是拍照技术烂,数十年来始终如一,也是很「坚持」的一种行为好不好?

王念语见状,立刻打了一下林敬扬的肩膀,「啧,你不要凶人家!我就喜欢这种的,怎麽样?」自然的抓住他们的互动,挺好的,她就喜欢!

林敬扬无奈的翻了白眼,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只好再捏一次她的脸颊以示复仇,就转过身开始抄起黑板的公布栏事项。

自己宠的,自己忍。

林欣瑜看着自己的朋友一点都不见se忘友的样子,气势也跟着骄傲壮大起来,朝着林敬扬的背影吐舌头,又调侃的说:「唉,果然还是只有nv、朋、友制的了人家啊。」说着说着声音也跟着激昂起来,又特别强调那几个字,「把nv朋友当人,把其他人当屎是吧?」语毕,又朝着林敬扬的背影瞪了一眼。

这时,把林欣瑜话一字不漏都听进去的林敬扬,不疾不徐的转过头,盯着林欣瑜,极其肯定不容犹豫的回答:「嗯。」又迅速地转回去。

林欣瑜张大嘴吧,无言的,惊讶的,没有任何反应。

好,很好,非常好。就让她瞎了眼聋了耳吧,她已经生无可恋了,人生还有哪几次机会可以受到这麽严重的创伤呢?

「欸,你男朋友真是绝了。」她还是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眼神仍是涣散涣散的失焦着。

王念语得意的笑着,然後又低头去看着手上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毕业的时候能再拍一次就好了。

她想。

这样她就可以好好放在皮夹里,到时候也能填补一下思念的缺。

「话说……你们想好大学要读哪间学校了吗?」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林欣瑜,拉着木椅往王念语的座位靠了过去,终於想起一件正事。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的让王念语一愣,表情明显晃过一丝惊慌,才又艰难的开口:「我──」

「好好好我知道,」林欣瑜看着她的犹豫,不小心误解了什麽,於是立刻打断王念语,「你一定又是跟林敬扬要一起读大学了吧?能不能偶尔也想想我这个头脑不好的人啊?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啊!」

两个学霸居然这样子jg神霸凌她一个,多亏他们彼此还是认识了三年的好朋友,那两位高阶级知识份子恩ai成这样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以後长大会被举牌警告吧?

王念语完全听不进去胡乱想像的林欣瑜,只是静静的看向正在抄写的林敬扬,不知道有些事情该不该及早表态b较好。

林敬扬其实也在注意的她们的一言一行,林欣瑜说完後,他的书写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想听仔细王念语的回话。

他的念语一定是想跟他再一起读同间学校的吧?

就像现在这样,虽然也不见得会读相同的科系,但至少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下课、一起去哪里走走,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他的念语为什麽还不回话?

好,他知道了,他猜到了。他们两人适合的科系不见得会在同间大学,所以不能确保百分之百能够待在一起,对,他太梦幻了,没有想到这个现实面。没关系,只要不要分得太远,保持着随时都可以见到面的距离,就很好了。

他舍不得和她分开太远,那种感觉太难熬,会闷出病来。

林敬扬更是并非外表看起来的如此坚强,对於感情,他很容易不安在心底;分开太难,他做不到,也不愿做到。

其实听很多人都说过,距离并不会成为恋ai的问题,只要双方天天保持联系并互相信任,那麽多远都不是问题,不过偶尔会觉得孤单寂寞,但总会撑过的。对於这些远距离恋ai观,林敬扬的态度是抱持认同;不过,他就是担心,万一哪天,他的念语需要他的时候,他无法立即的陪在她身边给予力量,那麽可能渐渐的,她就会越来越不需要他了

在ai情里,「需要」和「被需要」都是重要的。彼此建立起共生的互相依赖关系,若一旦失去任何一方都会导致双方si亡,就是ai到入骨、刻骨铭心。

林敬扬和林欣瑜都在等着王念语的答案,两人都肯定着自我揣测的结果,却没有一人发现当事者的煎熬;紧张且压迫的气氛围绕在王念语周围,丝丝缕缕的b近,强压制住她呼x1的自由,可他们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我、我想到法国去学甜点。」王念语抓紧衣角,终於y着头皮小声的吐出了这句话。算了,能提早说就提早吧,好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道别的时候才不会太过於震慑和不舍。

「你没疯吧?」林欣瑜惊讶的瞪大双眼。

法国?

一个全新的语言和环境,而且从台湾搭飞机过去需要十三个多小时的法国?

她要离开他们,然後一个人只身前往法国?

王念语无暇顾及林欣瑜多麽惊愕的反应,她自始至终只想知道一个人的想法。虽然说是很有胆量、一鼓作气的说了这个决定,却没勇气接受眼前这个人会有什麽反应。

林敬扬在听完王念语说的话後立刻转过头来,对上王念语怯懦的眼神,直直的盯了不过三秒。

她被盯得连气都不敢吭一声。

「你爸妈知道吗?」

「嗯,上个月才讨论好的。也请了法文家教了。」

「法国?」林敬扬若又似无的哼声嘲笑,「你在那里活的成吗?」他挂着浅浅的笑容,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说。

生气、错愕、惊讶、爆炸。

这些王念语在心底早就预设好他会有的情绪起伏,他都没有,林敬扬只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可ai。王念语的个x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依照她那种一到陌生环境就怯怯懦懦的本质,不管过了多久、经历了多少地方,都不会进步,更别说是独自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了。他笃信她活不成的,光是慌乱又极其没安全感的滋味就够b疯她的了。

所以林敬扬只当王念语是一时兴起;反正她时常这样,三天两头就充满斗志的说着自己伟大的梦向、人生的追寻方向,过几天後又不了了之。不管她曾说过哪些不同的梦想,唯一没改变的是,她始终都待在他身边。

所以他觉得这次也一样,她又在空谈,只好再次温柔的戳破了她那有点不切实际的脑袋瓜。

看他这样飘起了一点嘲笑的意味,王念语脑袋忽然忘记了紧张,立刻开始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护:「怎、怎麽活不成啊,虽然没你那麽天才,但、但我也是很聪明的好不好。」稍稍的露出了小毛头的自信。

林敬扬听完之後,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走去,然後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能不能别总跟劣者b?」

眼神迅速描了一眼林欣瑜後,就让呆坐在位置上的两个nv生目送他出门了。

「真想扒了你男友的皮。」林欣瑜握着原子笔气愤的说。经过了几秒钟的深层深呼x1以後,她才艰辛万苦的找回了平静的心灵。可谓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涟漪,人生在世远红尘,万事转眼皆成空。

王念语没有回话,也没有再和谁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林敬扬离开的背影,等到林敬扬消失在走廊後,才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照片,深深的盯着照片上他们亲昵的样子。

她就知道,他以为自己像以前一样在天马行空,才如此不以为意的用几句话带了过去。

可是这次是真的啊,她是真的要为自己的梦想好好努力了,不愿再没有人生目标,虚无飘渺的度日子;她也知道过程中会很痛苦,但她已经做好了势必成功的准备,不管多麽困难都不会退缩;所以,她知道,这次是真的,会离他很远很远了。

机票都买好了。

王念语捏紧照片的手指逐渐泛白。

看着照片上两人亲密的瞬间,又想起刚刚林敬扬形单影只的背影,她开始心疼了。

好像……不该这麽做呢……

冬天晚上,寒瑟冷冽的风阵阵入骨,林敬yan和王念语却站在图书馆自习教室的走廊上,唯一温暖的来源仅是两人手中那杯只剩半温的热可可,他们任凭sh冷的气温啃咬着身t。

又一阵寒风吹过,使得王念语的发丝轻轻飞扬,她有些冷。

那一阵寒风吹过,使得林敬扬替她将围巾缠绕得更牢固些,他知道她冷。

「我今天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王念语乾燥的红唇一张一合,抵抗着sh冷气温导致的颤抖,轻柔的,第五次吐出了这句话。

希望这一次能够别再得到林敬扬沉默的回答。

追根究柢,她其实是最自私的。简简单单的说出了这句话,就要林敬扬在一瞬间承担下所有的感受;只轻描淡写了吐出了那句话,就要强b着林敬扬一字不漏的全盘接收。

她这不是自私又是什麽?

王念语低头,拇指摩擦着纸杯外围。还有八分满的可可已经凉了,她的手也冻的出现了丝丝的红线裂痕,脸颊被风吹得红通通的,鼻子也开始准备流鼻涕了。只有脖子那处无b温暖,一点都没有受到寒风的侵袭。

「我今天说的是真的。」第六次。

林敬扬连目光都不愿降落在王念语身上,他仍是没有回答。

「你应该也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开一间甜点店啊。」

「我知道。」林敬扬终於开口,目光缓缓降在王念语身上,「我只是不知道你想离开。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他为她急於解释的行为感到痛心。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他以为他们撑过学测这关,就能够好好的休息放松一阵子。到处去旅行、吃她最ai的美食,最好把她瘦薄薄的身子养胖一点,把全台湾的美好全都放进彼此的回忆里;然後开始讨论着志愿选填,期待着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既高中後,又可以参与到她的大学生活,在她的两个求学阶段都留下印记,将来回想时,就会被丰富的回忆填满的怦然心动;说不定以後还能住在一起,毕业後找到了工作,他就会负责养她一辈子,一起有个幸福的家庭,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整个年华。

一段的情感,是多麽得来不易啊。

林敬扬曾经想,遇上王念语後,一辈子就不远了。

因为他已经能够想像的到,他们未来会是多麽美好和安定;或许有人会讥笑他幻想太多,太不科学,可王念语就给了他这种感觉:他和她就是注定好的相遇,期待着和她一起过着一辈子。

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现实的当头bang喝,恶狠狠的捏碎他那些所有的未来;林敬扬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脑袋还是不自觉的,自动跑着那些他以为的、和王念语的美好未来。

他们牵着手一起走进大学校园的样子、和她一起在考前担心被当而窝在图书馆复习的样子,还有会一起度过的无数个情人节、七夕、圣诞节、跨年,好多好多,他都要数不清有多甜蜜了。

然後这一切终将灰飞烟灭了。

这一刻,他的心脏如同散成一乱的模组,无法拼接。

就像是被人暴力的掐着脖子,一把强塞进装满水的缸子里後;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拚命挣扎,用尽所有的力气拒绝水流的侵入,可最後仍是抵抗不了,被呛的全身难受。

林敬扬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想像都在突显着他有多可笑。那些美好的未来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里面了,残缺不堪的。正被现实残忍的嘲笑着,却无力反驳。

要他怎麽接受?

怎能接受?

林敬扬沉郁的眼神,直穿进王念语的心脏,埋在眼底的悲伤倾泄,如同一把双面刃,彼此都感受的到和对方一样的淌血心痛。

吐出再多的解释也癒合不了。

王念语沉默,选择回避。虽然於心不忍,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梦想。那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做的决定、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想认认真真做好的一件目标。

真的无法割舍……

时间久了他就能t谅她了吧?

是吧?

林敬扬苦涩的微笑,「你走了,我们会分开……你知道吗?我们会分开,会被分得很远很远……」像是对着王念语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粗粗的、低低的、沧桑的、虚弱的、绝望的,不知是被冷风吹的受寒,还是因为哽咽而si活压抑。林敬扬觉得全身都好累,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依靠在冰冷的nv儿墙上。

他今天太累了,这麽累的话一定是在作梦吧?

就像以前,曾说着自己梦到了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脑袋备感疲倦的时候,念语都会带点指责语气的关心,轻声说:那是因为发烧,你再不注意身t啊!

那时候他会觉得生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你不要这样……」王念语握住林敬扬的双手,发现他一直以来温热的掌心此刻却冻如冰砖。「我会回来的……」说出口的话依旧颤抖空虚。她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想传达自己手心一点点的温度,却怎麽也传递不了。他的手一样冰冷、他的手一动也不动,没有回握,只是放任她焦急的为他搓手取暖。

「多久後回来?一年?两年?说不定不回来了呢。」他凝视远方,盯着皎洁的月光,微微一笑,似毫无所谓又似伤感。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浮现了以前常在脑袋跑啊跑的那些未来,忽然就变得好远、好远,远到他已经可以轻易想像,他的念语将会这麽一去不复返。她的背影将会依稀在眼前游荡,却触手不及。

王念语被他的话堵住了,僵在原地没有开口,只是更加专心的搓r0u着他冰冷的掌心。

眼眶逐渐sh热。

她发现自己无法给他一个完整又安心的保证。

未来太大、太广了,她负担不起任何冲动下做出承诺的後果,所以选择不给。她选择自私的,连一点带着希望的谎言都不愿向林敬扬搪塞;她自私的选择,不向林敬扬含糊的蒙混过去。

不给他留下等待的期限。

她只是担心,若是连带他把自己的青春都栽进去了怎麽办?

未来的事没人能知道,没有人可以带有十足的把握。

林敬扬好不舍她的白费力气,反正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你只能选一个。念语,你只能选一个。」林敬扬眼神坚定的望向她,可声音却流露出卑微的哀求,「学甜点不一定要在法国,你先在台湾,大学毕业了我陪你,去哪我都陪你……」他越说越小声,充满不安。

家里还需要他,他必须留下来完成国内的学业,完成考上医学系的志愿。法国太远了,他出不去,他陪不了她;可是毕业後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申请去国外进修,然後他们就可以一起了。

多麽美好的未来。

可是林敬扬知道现在这些都是幻觉了。

王念语渐渐滑落握住林敬扬的双手,却被林敬扬快速的握在手心。她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皱紧眉头,红了眼眶。

「走吧,外面很冷,我们回去读书。」更加握紧了她的手,林敬扬转身将她带回自习教室。

王念语被林敬扬拉着走,低头再次看向两人握紧的双手,渐渐的松开握紧的力道。林敬扬走在前面,也感觉到了王念语手中的变化,於是又更加抓紧她。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失去他的念语了。

仲夏,毕业季,分离之时,伤感之刻。

校园里被既欢乐又不舍的气氛垄罩着。

草地上,有许多穿着制服成群围坐的学生;各个教室大楼外的彩带装饰,更加渲染着欢送的情境;校门口五彩缤纷的气球,被松松的系在铁门栏杆上,彷佛下一秒就会向天空翱翔而去,如同那些毕业生一样。

毕业即是成长,他们只剩这一天能好好回头观望十几岁放肆的青春了。

在结束典礼後,毕业生们把握着最後时光,想在相处三年的学校里,努力留下最深刻的回忆、与充满自己岁月光辉的学校留下一丝连结;和即将分别的朋友们,不停的拍照、说话,然後相拥流泪,喜极而泣,并且牢牢的记下对方在最青春年华时刻的印记。

「我们要再出来玩喔。」

「还要办同学会。」

「记得告诉我宿舍地址,我写信过去。」

「好。」

学校外围的人行道,有着两道人影。

他们没有那些要启程到下个人生阶段的兴奋,只是悲伤着,无止尽的散发着悲伤,背影凄凉而孤单。

那一块区域差点就要下雨。

林敬扬侧背着书包,不愿看向已经哭得满脸通红的王念语。

「你不要这麽固执好不好?」她哭到无法控制呼x1,只能被动依照着哭泣的频率来换取氧气。过往明亮有神的双眼早已又红肿又刺痛,塞满泪水的眼眶,快要看不清林敬扬现在是什麽表情了。

林敬扬听到她说的话後,眼神冷漠的转过头,「分手吧,你不是就想要这样吗?去追求你向往的吧。」而後表情转为平淡,别过眼,看向别处。

王念语看着他意志坚定的说出口,她听到了;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咬字清晰。林敬扬神情冷淡,没有愤怒,眼中也没有露出任何的留恋,他甚至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似乎只是在向一个陌生人陈述事件,毫无情感可言。即使在这十分钟内已经听见了第三次,她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听进了什麽话。

自从那天晚上在图书馆,自己无b确定的表达出想要到法国後,接下来的这几个月,她都能够明显感觉到林敬扬的疏远;他非常刻意的远离她、冷落她,两人在这几个月中,有着完全不像是男nv朋友般的互动。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想藉由这样的冷战来缓和情绪,所以也不打算打扰他、强迫他,想让他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情感。等他想通了,王念语相信他就会释怀了。

林敬扬这麽ai她,最後一定也会支持她所做的决定。

可王念语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在毕业的这一天说了分手,不容拒绝的说了分手。

她不懂,为什麽要分手?到底为什麽现在就要分手?难道他连远距离恋ai都不肯试试看吗?

王念语刚要开口,打算向他要求为两人ai情做出努力时,眼眸一沉,又将到嘴边的话语忍进喉咙。她想起了这件事情的最初,她想到了,她没有权利说这种话。

突然说要去法国留学的人是她,说要离开林敬扬的人也是她;其实最先践踏割舍他们这段感情的人是她啊,是她单方面,自私自利的给了毫无招架力的林敬扬一颗炸弹。

碰的一声,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摧毁了他们的将来。

所以她到底有什麽资格再去要求他?

王念语双手颤抖的,将林敬扬几个月前送给她的围巾放到他面前。她慌张的想在他心里留下些什麽,却发现在这一时半刻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好好纪念那些即将逝去的ai情,只好将那条她视为珍宝的围巾塞进他无动於衷的手心,以至於让他不要忘记她,有一点点关於她的记忆都好。

「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一完成课业就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不会很久的……」她话说到一半又开始哭泣。

她只能给他这种毫无说服力的保证,实在是烂的可以。

林敬扬不带有任何语调的说:「我不会等你。」并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围巾,打开她的书包又将它放了进去,「那里冬天冷,带着。」

不经意的,言语中又充满着关心。

王念语看着他的动作,终究开始崩溃大哭,全身都在颤抖。

分离好难,撕心裂肺的难,她觉得她要难受到窒息了。

林敬扬最终又是忍不住见她哭哭啼啼的模样,王念语的悲伤次次刺痛着他伪装下的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他一把将她拉过来然後紧紧抱住,头埋在她的颈间,哽咽的说:「你哭什麽?自己做的决定还哭?能不能有点出息?去到法国别再这样软软弱弱的。」

就让他再贪婪一下吧,一下下就好,反正再也没有以後了。

王念语伸手紧紧抱住他,「嗯。」艰难的回应着。

就让她再眷恋一下吧,一下下就好,反正未来也不会拥有了。

林敬扬抚0她的长发,想将她根根细柔的发丝也烙在脑海,「你走吧,我不会等你。走吧,现在就走。不准哭,也不准回头,你给我有点出息。」语毕後拉开了怀抱,双手放在王念语肩上,低身看着她。

他知道他必须要这麽说。

只有把话说si,断了後路,王念语才能si心踏地的去好好并努力的追寻梦想,而不是为了他,要三心二意的留恋法国和台湾两地,他知道这样的她不会快乐;而也只有这样狠下心的说,他才能b自己认清事实,将脑袋中存有她的记忆钉子一根根拔起。

虽然这样用的自己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不过没关系,时间久了,就会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