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点,我怕冷。”

“……”

路今慈的确如她所言抱得很紧,徽月长发垂在他胳膊上,纠缠在两人肢体上。他低头嗅着徽月身体的幽香,运功按在住体内的躁动,徽月虽然背对着他,却总是不经意的刮蹭。她发丝蹭过路今慈的鼻尖,他黑眸越来越沉。

徽月感受到背靠着少年肢体的僵硬,突然回过神。

路今慈没有合眼,正巧与她眼眸对上。

徽月仿佛下了千万决心一般,突然靠近,唇凑上路今慈的唇角落下一吻。

路今慈一愣,以往都是他主动宋徽月从未回应过。

少女手捧上他的脸,眼眸中有月亮的辉光。

这个吻不知道为何有补偿的意味在里面。

她眼睛眨了眨没有说半句话,生涩地亲吻他,琢磨不透在打什么主意。

路今慈睫毛动了动,低哑着声音道:“张嘴。”

搁置在床头的簪子在这场秋雨中结了霜,徽月被他反捧着,面红耳赤对方也不肯放过她,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压过了雨珠落在她窗台上的声音。

“月月,你好软。”

秋雨绵绵的天,少女的声音都湿漉漉的,带着水声。

“路今慈,你要答应我,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再像前世那样了。”

你若真要像前世那样吧,我也管不了你。

只愿此后世界能善待你。

雨停的时候,她跟着路今慈一起去了魔宫。之前与乌山相对,魔宫不是说没有损失,现在不管邪魔还是人间都是新的开始。邪魔不被人喊打喊杀了但刻在修士心里很久的刻板印象还在。魔宫与不日城居民的关系没有太大的缓和,徽月这一路上还是遭了不少白眼。

路今慈漫不经心看过去,那些居民个个低下头。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舵主消失不见,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

真正到魔宫的时候。

在门口迎接的女侍早就准备好接风洗尘,洗澡水放好了。

徽月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不是分开洗的……

有点崩溃。

澡不是非洗不可,还可以用清洁术。清洁术虽不能代替洗澡的安神作用,但是人在江湖表面上去污还是可以。

诀掐到一半,她见路今慈已经走进去。

算了。

成全他吧。

这池子很大,粼粼水光之上是骇人的水蒸气,互相之间都很难看清徽月安心了不少。她褪下衣物才发现天已经这么冷了,光脚踩在地上丝丝的凉。

不过池子里还是挺舒服的,丝丝暖流驱散体内的寒意,心神上的不安平复了不少。

路今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以后那晚的话不许再说了。”

徽月沉默了一会:“那晚说了什么?我忘记了。”

两人的洗浴并未像想象中的暧昧,漫长的沉默令徽月很不适应。

好不容易泡完,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徽月披上衣服推开门,长吁一口气。

路今慈脸色不太好看地追上来,抓住她一只手。

岂料。

徽月背对着他,突然抬起手,扭头对他说:“路今慈,你看,下雪了。”

望焚山的开山之日也快了。

告别

距离开山还有一周。正好赶上过节。

宫内宫外张灯结彩, 富贵人家满地洒金,寻常人家的孩子蹲在地上捡金子。横冲直撞的马车只能急停,车内香粉从飘飞的布幔中溢出, 车夫扬起鞭子——

被一名白衣少女抬手接住。

力道这么重的一鞭,她手中不见红痕。

里头的小姐意识到不对,扬声问:“是何人在挡路?”

这家的小姐仪仗不小, 顶棚边悬着眼泪一样的流苏,四角銮铃都是鎏金的, 一看就是不夜城中的富贵人家。这小姐的声音中也暗含着自豪。

车夫看清徽月脸的刹那呵斥的话堵在咽喉中。

这不日城的地头蛇原本是城主一家, 威风凛凛,别人只有做小伏低的份。自从路今慈一来, 城主一家苦不堪言就朝着不日城中的百姓撒气。本就不喜欢邪魔, 这么一来,大家对路今慈和宋徽月不满的引线就更是被点燃了。

徽月不知道路今慈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这车夫竟是低头道歉:“宋姑娘。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他特意咬重了一个“宋”字。

里头人也不傻一下就猜出了是谁。她笑道“原来是宋姑娘啊!你说这庙会一年就这么一次,爱凑热闹的小孩也多。我这马车不长眼。万一要是撞上了……一时也就急了点。”

路今慈冷笑:“车不长眼人也不长眼吗?”

他一说话, 车夫就战战兢兢,气氛也冷下来。

徽月手抓在他小臂上,他脸色缓和了几分。

她对车内的人说:“姑娘既然知道这条街在举行庙会, 自然也应该知道逢节盛会这条街不能行车。绕道吧。”

这还是路今慈驻扎在不日城后立下的规矩。

里面的人一听徽月放过他们了顿时千恩万谢, 听不出任何隐藏的不快。

甚至还试探地说:“宋姑娘提醒的是。王要是不介意的话,等庙会逛累了就可以去尽头的酒家歇息。那是我家开的, 我回去就与他们知会一声。”

仿佛怕被拒绝一样,溜得飞快。

徽月拉拉路今慈的衣袖:“说说看,你这段时间干了什么。这些人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路今慈瞥了眼徽月的手:“没干什么。也许是他们只是喜欢你。”

她无言了一会:“那逛完庙会我们再去酒家休息吧。但是要多备些银子, 计划之外的开销。也不占人便宜。你觉得呢?路今慈。”

徽月侧头, 路今慈抬起他下巴,大拇指轻轻摩挲片刻, 依依不舍道:“月月不都说了今晚全都听你的。问我做甚?不过怎么突然想起说要来这个地方,我还以为会这种节日回长衡仙山。”

徽月嘴唇下意识微张,路今慈眯起眼。

她挣脱开来,只说了一个字:“近。”

还有,为了道别。

看着灯影下少年,徽月神情有些忧虑。

少年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身影在月下依旧很孤寂。他一直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原来陪伴他的仿佛只有剑。

徽月看了看手心同心契的意义。

道与不道别到现在好像没有意义,只是在离别之前她想做完想做的事。路今慈爱惨了她,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可到底是没有两全之策,连她也在挣扎也在拧巴。

小心翼翼缩回手,藏起袖子下面的一滴醉。

其实这才是她的目的。

因为她知道路今慈是肯定不会允许她走的。

路今慈,这次算是我欠你的。

酉时。

天刚刚暗。灯笼逐渐明亮。

徽月带他买了糕点,玩了投壶。投壶的彩头是东珠手镯。明知道那东西是假的,徽月看向路今慈。路今慈无奈,黑着个脸挤在一堆世家公子旁。摊贩老板看见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而路今慈只是手勾起几根竹签。平日里斗鸡走狗的公子哥们一见他满贯高声惊呼。想要与路今慈勾肩搭背。在路今慈发作之前徽月将他带走。

戌时。

天色已暗。灯笼下围着一堆飞蛾。

徽月带他进勾栏看了变脸,火焰差点烧着宋徽月。她被路今慈扯了一下,抵在木桩上,架子的阴影落在他们身上。两人对视着,与外面的闹腾格格不入。明暗交界处,鲜明的线切割出两个世界。徽月手腕上一凉,手镯冰凉的触感让徽月后颈不自觉缩了缩。

路今慈将她在上面亲吻,从未有过的急切。

掠夺她身边每一寸幽香。

徽月回应他,吻着吻着她就哭了。

眼泪挂在她脸上很惹人怜惜。

少年有些错愕,慢慢松开宋徽月。

有时候会想要掐诀把自己变回凡人。有时候又想耍耍赖一直赖在这个时间点。假如跪在神像面前就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蝴蝶,不用再承受人间的任何温度,那该有多好。

她扑在路今慈怀中,手指陷进他蝴蝶骨里。路今慈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路今慈神情很是不自然:“弄疼了?这就哭了。”

徽月嘴唇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被咬出血。

她闷闷说:“你对我好。我很感动。哭一下还不行吗?”

路今慈五指伸入她头发,将她往怀中按了按:“这有什么好感动的。我又不是唯一一个为你好的。但月月是第一个对我的好的。我都没哭。”

夜风轻轻吹动,灯笼尾端的流苏晃啊晃。

路今慈格外缱绻地嗅着她发丝的幽香:“也罢。你替我。”

亥时。

徽月玩累了,路今慈背着她穿过最繁华的闹市。

该热闹的还是热闹,她耳边依旧很吵闹。

路今慈任由她下巴靠在自己肩上:“现在是灯笼最亮的时候了,是继续玩还是回魔宫?”

琳琅的小物在余光中浮光掠影。

徽月轻声说:“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