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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非鸢尾 林空 2642 字 1个月前

巨大的撞击声散逸在灰se的空气中,景se迅速的倒退,yan丽的se彩在眼里ch0u丝剥茧般褪去。天空的湛蓝消失,恍若与坚冷的柏油路融为一t,街道上惊慌的人们在眼底的暗se中定格。

那年她十岁,已经懂得一些事,也晓得「si亡」这个词既可以做名词用,也可以做动词用。

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感。

然而接触si亡的真实却是第一次。

曾经疼ai她的爸爸妈妈在撞击声中陷入无止尽的沉睡。从此阖上眼,无论如何叫唤也不愿意苏醒。

穿着冰冷白袍与爸爸年纪相仿的叔叔告诉她这叫si亡。

「你的爸爸妈妈,不会再醒来了。」名为医生的人这样解释。

si亡的定义,相对於生物t存在的生命现象,维持一个生物存活的所有生物学功能永久终止。

所以,爸爸妈妈的时间,永久终止了吗?

她记得她这麽问着。

撞击声中,她懂了时间与si亡两个词汇的真实。

时间会使她淡忘si亡的悲冽。过了这麽多年,爸爸妈妈的影子已经从她心中变成一个代名词,而她没有了这个代名词。这个代名词叫做家人。

有时候泪水流过後会顺道将当下的情感带走。

如她,也如未来的她。

遇见他,是在高中时。

繁重的课业压力、难以参破的友情游戏,慕澄几乎陷进去,只不过他的温暖太过灼热,x1引了她。

长大过程不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她晓得自己有些冰冷,甚至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而基於这些,她b任何人都更加希求温暖。

而他与她,恰成反b。

他的笑容过於温暖,她的内心千疮百孔。

不知不觉,他们愈走愈近,无话不说,在别人眼中,他们已经是超越朋友的存在。

却始终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那时候骆沅笙问她,尽管当下逃避拒答,心里却有了答案。

她害怕失去,小心翼翼的对待她身边所有人,深怕因为一个行差步错,失去任何一个能够给予她温暖的人。所以即便明白自己喜欢喻悉原,慕澄也宁愿是自己憋着,而非让喻悉原与自己疏远。

明白了这些的慕澄,与不是笨蛋的喻悉原,在一番曲折後,终於步上情侣。

在一起後的吵吵闹闹,一同分享的喜怒哀乐,慕澄一直以为,他们会一直这般幸福下去。

那样子的温暖,甚至让慕澄一度遗忘失去的滋味。

喻悉原总是尽自己所能给予慕澄最大的温暖,尽自己所能让慕澄遗忘失去的痛苦。慕澄也的确遗忘了。

这份唇齿相依的幸福持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大学,他们从来都是人人称羡的出双入对。

对於慕澄来说,b起男朋友,喻悉原更像是家人。

她任x,他包容。她生气,他软语讨好。她生病,他担忧的彷佛是她得了绝症。她快乐开心,他便报以最温柔的微笑。她悲伤,他便会不舍千里迢迢的陪伴她。即便她闯下什麽大祸,喻悉原都会替她担着。

渐渐的,慕澄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喻悉原会一直陪着她。

「我ai你」这句话,他说过不少次,伴随着拥抱。

可是他却从未承诺过一辈子。

的确,一辈子太长,变数也太多,然而慕澄从未想过变数其中会是喻悉原的生命。

「白血病,也称血癌,喻先生的病情正在恶化,倘若不及时更换骨髓……」

拿着被扔进垃圾桶的健康检查药单,慕澄望着医生,身t有些颤抖。

「医生,我的骨髓给他可以吗。」她说。

「慕小姐,并不是所有人的骨髓都能够符合,不如明天你来做个检查,倘若符合自然是可以捐赠,但倘若不符合……」

「好。」

慕澄语气颤抖。

如果她没有刚好去倒垃圾,就不会发现藏在最底部的药单,那麽喻悉原是不是就要无声无息的离去了?

拳头紧了紧。

手机拨出一段熟悉的号码。另一端很快的接起。

「悉原。」走出医院,仰望灰se的天空,心情怅然的难受。

「嗯?」

慕澄脑海一片空白,熟悉的声音仍在,可是为什麽心里好像被挖了个洞般、空荡荡的。

「你不要走,好不好?」她听见自己这麽问。

语调极轻,却有些委屈的成分在。

「……你在哪里?」

「医院,我在医院。悉原,你不要走好不好……」眼泪毫无警觉的扑簌簌落下。

哽咽的声音似乎吓到喻悉原,匆匆问了医院名称,便挂断了电话。

雨似乎下了,将灰se的天空交织得更加扑朔迷离。

霏霏细雨游弋在一隅的悲伤。

当喻悉原骑着机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慕澄的泪水更加无法抑制。

看见他急匆匆的跑过来,满脸忧心,手中的包包瞬间坠跌在地。

「悉原……」长臂一伸,将她拥进怀里。雨下得愈发剧烈了。

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背上,她安稳的被保护在怀中。

「澄澄,没事了、我在这里。」

「……那你以後也还在吗?」

喻悉原看见包包里露出一角的药单,心中恍然。

「澄澄,我一直知道我会罹癌,毕竟我妈妈,就是白血病逝世的。」他轻声道,大掌抚着慕澄的发丝。

慕澄断断续续的哭声骤停。

眼角的泪水噙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

夏茗悠曾说︰「人与人之间,总是先有了羁绊,才有伤害。」

是的。

她和他先有了羁绊,才有了即将失去的伤害。

也许过往所有的回忆都会成为模糊,失焦的老照片也会褪se,他们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会因为一个人的消逝而变得不再完整。

她不再完整。

那之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骨髓被判以无效的数以万计,她只能尽可能把握住所剩无几的时间。

然而时光是如此匆匆,喻悉原仍旧禁不住等待的摧残。

「阿笙,明明就是来安慰你的,我怎麽却反倒被你安慰了呢。」慕澄的笑容里有丝无奈。

「你啊……」一手抓住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一手拍了拍慕澄的头。「明天没什麽事情,要不我陪你去墓园?」她有些担忧的说。

慕澄却摇了摇头。

「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说。你放心,天黑前会回来的。倒是你,这几天就别出门了,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现在的记者不管这些的,加油添醋的话,你反而会陷入不利於你的处境。」

「我知道。在演艺圈打滚这麽多年,有些事情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澄澄,你也别只顾着保护我,悉原那家伙好不容易把你养成温暖的x子,别因为我又变回以前那个受尽伤害的孩子了。」

骆沅笙笑的温柔。

「……嗯,我知道。」低低的应了声。

计程车驶到她身畔,向好友道别後,慕澄坐上了车子。

曾经她相信温暖绝不会背弃她。

然而时光杂遝而过,所谓的相信也是淡漠的毫无同情之意。

不过她也明白温暖的背离只是自己矫情自怜之下的产物,相较於世界上数以万计的人们,兴许她的境遇实在是令人难以同情。

从头至终都是自己在可怜自己。

从光鲜的停泊口走到残败无用的港口废墟,这样的想念堆砌出黑暗的城墙,将自己牢牢包围住。

喻悉原,我从未想过,漫长的时光中,我会如此思念你的温暖。

只因你的彻底离开。

花的凋零是无声无息的。正如人的si亡。

然而哭声将si亡喧嚣了,无限放大,最後遗留回音。

回荡。呼x1。ch0u泣。

静谧的墓园里,鲜绿的草坪折s出耀眼。

白se球鞋轻踏於上。

将手里的蓝se鸢尾花放上墓前,慕澄蹲下身,白se的裙摆拖曳。

如遥远水波的蓝se在yan光下显得格外yan丽。

「悉原,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哪,可你说走就走呢……啊、说好不怪你的。」懊恼的笑叹一记,慕澄坐在墓碑旁,将头轻靠在黑se大理石上。

「呐,你长的那麽帅,去到天国想必也是受大家喜ai吧?但是我相信即便如此,你也是会等我的,毕竟我们可还没分手,对吧?」

「我会试着让自己更加幸福,你在那边,也要过得好好的。」

「我曾看过一段故事。年轻人问老天爷为什麽总是先收走好人的命,但老天爷反问他,一座花园里,你会先摘走哪一朵花?然後年轻人便明白了。总是先摘走漂亮的花,如同老天爷总是先收走好人的命。」

「喻悉原你听得懂吗?我在说你是好人呢。给予我温暖的好人,长的很好看的好人。」

「我觉得好不公平哪。你听得见也看的见,我却听不见也看不见你,这样再多的思念,似乎也无法倾诉了呢。」

「即便有那麽多人陪伴在我身边,我仍是觉得很孤单……」

望着笑容灿烂的相片,慕澄的笑容有些撑不住。

悉原悉原……我是真的很想你。

然而即便蓦然回首多少次,你也不会出现在灯火阑珊下。

对吧?

蓝se鸢尾的花语是绝望的ai,你可以看见,它的花瓣闪烁着多麽悲伤的se调。

从今以後,未来的分分秒秒,我眼里停驻的,会是这样的se彩。

因为我的想念,已然积成一座城市也无法承载的沉重。

是谁再蔓延雾气的窗户写下我ai你。

是谁在nv生哭泣时轻轻拥住,造就片刻温暖。

又是谁在炽yan之下,用着b云朵还要温柔的语调,说着「我们在一起吧」这样的宣示。

轻执酒杯,酒杯里盛着晶莹的果汁,果汁折s出眼底的若有所思。

「你还真听话,他让你别碰酒你就不碰酒。」骆沅笙笑道。

「没办法啊。他不在了嘛。」慕澄同样报以一笑。

他不在身边,无人能够保护她的话,自然就不能够做太冒险的事了。

还记得很多年前,自己抱着「满十八岁就是要喝酒庆祝」这样的想法纠众喝酒,却忘了通知悉原,当悉原得到消息出现时,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以後只许在我面前喝酒。」悉原没有责怪她,只是将她轻轻抱起,将她保护在温暖的羽翼下。

然而这样的温暖,几年过去便只存於记忆当中了。

「不过这场宴会,倒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是啊……」

慕澄眼光放远,目光游移,原意是放空,却在掠过一个着西装的男人时,突然顿住了。

男人留着三七分的浏海,俐落剪裁的酒红se西装不大正式,却在他举手投足间散发折人的气势。

容貌熟悉的彷佛记忆重叠真实。

慕澄看得失神了。

「你在看谁……喻悉原?」骆沅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喻悉原。

她霍地扭头看向骆沅笙。

「悉原已经不在了。」

可是,她无法自欺欺人,酒红se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如出一辄。

眉眼与轮廓,都是如此相似得令人心惊。

「你们在看谁呢?」鼎鼎大名的影后禹媛靠向他们,语带疑问。

「……媛姐。那边那个穿酒红se西装的男人……」

「啊,christ,你们不知道吗?」禹媛有些诧异。

骆沅笙与慕澄尴尬的笑了下。他们一个天天被跋扈大小姐冷嘲热讽不得安生,一个沉浸在永无止尽的思念里,要想知道什麽时事……恐怕有些困难。

「看来两位近来有些忙碌呢。」禹媛笑了一下,没有点破。「christ,美国来的华人,是相当有名气的导演,年纪不大,大概与你们相仿,偷偷透漏,姐近期的新电影是他执导。」

骆沅笙呆了一下,马上弹了起来,兴奋的追问禹媛关於他的消息。

慕澄却陷入了沉默。

那个人绝不会是悉原。她居然可笑的抱着希望。悉原离开了这麽久,即便再相像,也不会是悉原。

「啊!他走过来了!」骆沅笙低叫。

慕澄抬起头,望向愈发清晰的身影。

挺拔的身影、浅笑的唇角,就连表情都与记忆中的悉原那麽相似。

心中不可抑制的苦涩与没来由地厌烦涌上。

「媛,好久不见。这两位是……」

「christ,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骆沅笙,咱们国内最可ai的孩子,是歌手,《如果说》你一定听过,就是她唱的。」

「你好。」他点头致意。

「这边这个孩子是作曲人,慕澄。你们都是年轻有才啊,媛姐站这显老了。」禹媛哈哈大笑。

慕澄目光淡漠的望着他。她尽可能维持镇定,尽可能压抑自己的泪水。

「你好。我听说过你。」

他的声音轻轻的,g起她对於悉原的想念。淡漠的面具险些瓦解。

「从哪里……听说过我?」声音有些乾哑。

「友人。」他微笑。

慕澄再次失神。

发现慕澄无法直接面对christ,骆沅笙忙向禹媛赔罪,又向他告辞後,将她拖走了。

「澄澄,你还好吗?」休息室内,骆沅笙问着脸se有些苍白的友人。

「我……我没事。让我静一静就好了。」

宴会结束的喧闹声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後是脚步声b近休息室。

门把被扭开。

「果然没走错。嗯……方才看慕小姐似乎有些不适,好点了吗?」

christ。

望向他的眼眸带着痛楚。

「好多了。」努力克制着起伏的音调。

「那麽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慕小姐明日与我共进晚餐吗?我有几件事想与慕小姐商讨。」

慕澄睁大眼,吃惊的望着他。

「看来这样是有些失礼。不过禹媛不断和我推荐电影可以让你c刀音乐,让我有些心急。」

「好。明晚七点吧,我在黎苑等你。」她脱口而出。

黎苑是她与喻悉原常去的餐厅。

也许,她是想试探些什麽……

面对眼前非同寻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