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们看向顾初雪的眼神已经变了。
沈宥谦主动解释道:“母亲,昨日我们并未圆房,初雪年纪太小,我想再等等。”
随着这句话,屋里那种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楚玉点点头,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但顾初雪也许是做贼心虚,总感觉婆婆似乎待自己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了。
楚玉倒没想到她这么会脑补,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带着新婚小夫妻朝着醉花堂走。
“一会你带着初雪认人,别只顾着自己,要多教教她,记住了吗?”楚玉叮嘱沈宥谦。
沈宥谦乖巧点头。
醉花堂里,沈家的族亲们全都坐着等了好一会。
“人怎么还没来?”沈五叔询问一旁奉茶的婢女。
婢女已经被他催促好多次,只能赔笑着说道:“快了快了。”
沈五叔一脸不耐地说道:“每次都是快了快了,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真的去催!”
一旁的沈三叔说道:“好了好了,她们哪有那个胆子去催主子,说不定大嫂是被什么事耽误了。”
“大嫂一向周到,不可能将我们晾这么久,肯定是那两个小的睡过头了!”沈五叔信誓旦旦地说道。
多亏了原身一直以来的好名声,侯府这段时间邪门事情一件多过一件,外人也没有怀疑到楚玉头上去。
“宥谦那孩子一向知礼孝顺,多半是那新妇年纪小、不懂事。”
“好好的侯府,非要娶个平民女子,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小门小户的,做事就是不讲究,连敬茶的时间都能耽误!”
这些人一大早上跑过来,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自然个顶个的愤怒。
抱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大到门外的楚玉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初雪听着里面的人对她的奚落,脸色越发难看。
楚玉却始终神色平静,缓缓走了进去,轻咳一声,说道:“我来迟了,几位叔伯在说什么呢?门外就能听见好大的吵闹声。”
几个背后说坏话的人,倒是不敢对楚玉说什么,毕竟他们这些旁支,还要仰仗侯府过日子,赔笑着说道:“大嫂,我们正在说您这的茶水好呢,清亮剔透,又茶香扑鼻。”
楚玉随意点点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又对着身边的婢女说道:“新人要敬茶了,将太夫人和侯爷请过来。”
这些旁支族人们,原本还因为说坏话被顾初雪听见而尴尬,但片刻后,许是想到对方身份低微,又是个年纪小面皮薄的新妇,便又忍不住开始摆起谱来。
“侄媳妇,你父母双亡,也许没有人教你规矩,但我们沈家一向重规矩,还没听说谁家儿媳妇新婚第二天就犯懒,让一群长辈在这等着她的。”沈五叔说道。
顾初雪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睡懒觉,脸上只觉得难堪极了。
但沈宥谦深情的时候,还是像个人的,他站在妻子身前,直接对沈五叔说道:“五叔见谅,今日是侄子睡过了头,累得五叔等了许久,侄子给您赔个不是。”
沈五叔见世子跟他道歉,觉得颇有面子的同时,也忍不住飘了起来,说道:“宥谦,你往常不是这样糊涂的人呀,是不是跟一些不入流的人在一起待久了,也变得自甘堕落起来?”
楚玉看着一群人在这你来我往的,她只觉得吵闹得很,刚想出声制止。
沈二叔便训斥道:“老五!宥谦一向勤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宥谦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太学的同窗,全是高门公子哥,你觉得他们中谁是不入流的人?”
沈五叔闻言到底没再继续阴阳顾初雪了。
沈宥谦感激地看了沈二叔一眼。
楚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得很,沈二倒是个有心思的,从前常庆侯活蹦乱跳的时候,沈二围着侯爷当哈巴狗,如今眼看着侯爷不行了,又开始围着沈宥谦转了。
他这些年也没少在常庆侯身上捞好处,也难怪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常庆侯会交给他来处理。
他也是个有本事的,犯了那么大的错,还能让常庆侯继续提携他。
只是如今楚玉来了,沈二这个官,也算是当到头了。
太夫人和侯爷是被人用软塌抬过来的。
太夫人尚且还能露出一张完整的脸,但常庆侯嘴巴里却绑了一块布。
大庭广众之下,楚玉还是给他留了点尊严,用的是一块干净的布。
“昨日侯爷羞愤自尽,我不得不命人用这种办法阻止他乱来。”楚玉解释道。
这屋子里的人,都要仰仗侯府过日子,如今侯府是楚玉当家,谁也不敢得罪她,自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
楚玉又招了招手,催促儿子:“你祖母将你从三岁抚养到这么大,看到你成婚,她一定很开心。”
沈宥谦带着新婚妻子走到太夫人跟前,一旁的丫鬟端着茶水在一旁等候。
顾初雪心虚地看了太夫人一眼,端起茶水送到老太太手边:“祖母,请喝茶。”
丫鬟早就得了吩咐,接过茶水递到太夫人嘴边,太夫人却紧闭着嘴巴,死活也不肯喝茶。
“新妇什么时候惹了太夫人不喜,连茶都不喝,这眼神也……”有族亲小声说道。
顾初雪听到这话,嘴唇瞬间抿了起来。
楚玉在一旁说道:“娘,您就算不满初雪出身低微,但她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如今人都进门了,她还是为了给您冲喜才这么急着进门的,您就算不记得恩情,也看看宥谦呀,您难道非要让他难堪吗?”
侯府伦理大戏(十一)
这一番话可算是说到沈宥谦的心坎里去了。
他觉得祖母实在是太不理解自己。
楚玉又看向一旁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顾初雪, 说道:“好孩子,莫慌,今天你祖母这口茶水一定要喝的。”
楚玉给一旁伺候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仅仅犹豫片刻, 就走上前来, 用力掰开太夫人的嘴巴,生生将茶水灌了进去。
“大嫂!”沈五叔忽然出声, 说道:“为了一个出生平民的女子,您为何要这样折磨大伯娘?”
楚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这是折磨?那你来想办法哄她喝茶好了。”
沈五叔顿时不敢说话了。
楚玉又看了一眼小两口, 说道:“你祖母喝了茶水, 就代表认可了你这个新媳妇。”
沈宥谦虽然有些心疼祖母被折腾,但看人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便将这份心疼抛在脑后。
眼看着就要给侯爷敬茶, 楚玉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瞧我,竟然忘了这一茬。”
她笑靥如花地看着太夫人,说道:“母亲,新妇进门, 您怎么连见面礼都不给?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太夫人压根无法反抗她,嘴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眼睛倒是瞪得浑圆, 看起来像是跟楚玉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沈家族亲们看着这一幕虽然心下打鼓,但因为侯爷母子全都口不能言,仅仅一个不对劲的眼神, 也无法传达出太多讯息。
楚玉直接命人将太夫人手腕上的一对碧绿玉镯扯了下来。
“这玉镯有些年头了, 还是太夫人的陪嫁, 你可要好好收着。”楚玉替太夫人开口叮嘱道。
敬茶闹成这样, 顾初雪其实都不是很想接这对镯子了,但楚玉一直盯着她,她只能接了过来。
之前的顾初雪眼皮子浅,如今得了一大堆陪嫁,见惯了好东西,倒没那么在乎一对玉镯了。
楚玉又催促着她给侯爷敬茶。
相比较太夫人的怨恨,侯爷看顾初雪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痛恨。
这个女儿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侯爷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会心甘情愿地配合楚玉。
若非他口不能言,他都想问问顾初雪,嫁给自己的亲哥哥,难道她没有羞耻心吗?
顾初雪对这个父亲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在那漫长的十三年时光里,她每天最盼望的就是父亲能够过来,陪伴她和母亲。
顾初雪此时压根不敢和侯爷的眼睛对视。
一旁的婢女接过茶水,直接倒了一些浸透了侯爷嘴上堵着的帕子。
楚玉也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我们都喝了媳妇茶,以后就是一家人,只要你们小俩口和和美美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楚玉笑得一脸欣慰,好似这是对她来说一辈子最重要的事。
顾初雪接了楚玉送的见面礼后,又被引着一一见过诸位族亲。
沈二叔带头,其他人也没有为难她,一场认亲仪式刚要结束,楚玉又说道:“我儿大婚,是大喜事,下个月,我们府里打算办十天的流水席,每天都请戏班子,诸位叔伯婶娘们,到时候一定要来。”
有免费的席面吃,又有不要钱的戏看,还能攀附最为富贵的主支,自然没有人会蠢到拒绝。
只不过他们私底下倒是不停议论楚玉舍得,为了个平民出身的儿媳妇,舍得花这么大的心血。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以为楚玉这么做,是为了尽快帮助儿媳妇融入权贵圈子。
侯府的流水席,不仅请了他们这些族亲,还请了京城的权贵。
十天的流水席,打的名义是为太夫人和侯爷祈福。
流水席的头一天是最重要的,来的人是最多的,只不过因为侯府这段时间声名狼藉的缘故,京中权贵来得不多。
一个月的时间飞速而过,转眼就到了侯府办流水席的日子。
这一个月里,楚玉也没干涉小两口的生活,不过侯府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两人的感情似乎突飞猛进。
沈宥谦的模样和常庆侯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时的常庆侯能让原身一见倾心,沈宥谦的皮相自然不差。
一个长相英俊的帅哥,天天对着自己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到了极致,气氛轻而易举就变得暧昧起来。
顾初雪一开始还记得保持距离,她甚至还说了要给沈宥谦纳通房之类的话,但全都被沈宥谦坚定拒绝。
事到如今,两人除了没有踏出最后一步,几乎和普通的恩爱夫妻没什么区别,有时候顾初雪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沈宥谦的亲妹妹。
比如今日的流水席上,顾初雪是随着楚玉坐在女客那一桌的,沈宥谦虽然没有硬闯这边,但却没少让人过来传信。
“夫人,世子说世子夫人酒量浅,求您护着她点。”婢女小声凑到楚玉身边说道。
楚玉听到这话,却说道:“你这丫头,大点声,我听不清呢。”
丫头信以为真,当真大声说了一遍。
声音大了,听到的人就多了,席面上的女客们纷纷打趣起顾初雪来。
“还是你们新婚夫妻感情好,有点什么事,都惦记着,这是生怕你被我们灌了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