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轻飘飘地抛出一颗鱼饵:“三婶,你觉得林州刺史如何?”
刺史是三品官,相当于现代的省长,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三夫人眼睛顿时亮起来了,要不是碍着长辈身份,恨不得当场跪下给楚玉磕个头。
楚玉接着道:“只是三叔毕竟从来没当过官,出仕即任刺史,确实不太容易,但可以先从县令做起。”
怀王宝藏就在林州下辖的淮县,楚玉得安排个自己人先去占着位置。
三夫人也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比起当个白丁,县令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即感激涕零,好话源源不断地说出口。
楚玉话锋一转,问道:“蓉丫头如今在家中做什么?”
三夫人听她提起自己的女儿,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雪蓉那丫头,平日里也喜欢舞刀弄枪,她最佩服的人就是您,恨不得日日跟在您身边多学多看呢。”
“我也最喜欢年轻鲜亮的小姑娘,只是家里这几个对我始终误会颇多,要是雪蓉愿意,倒是可以跟我一起去燕北。”
三夫人立马说道:“蓉丫头要是能跟在您身边,那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能学得您一星半点的本事,那才是她的福分呢。”
三房两口子感情很好,成婚多年却只有顾雪蓉这一个亲生女儿,一直当做眼珠子一般疼宠着,如今舍得将她送到楚玉身边,显然三房已经打算投靠楚玉。
[宿主,三房也姓顾,不怕以后反水吗?]s13号问道。
楚玉摇摇头:“姓顾的要是靠得住,三房也不会至今都是白丁,他们除了我,别无选择。”
[宿主,你身处内宅,也不好给他安排官职呀。]
楚玉:“这事简单。”
楚玉直接找到侯爷夫妇,主打一个真诚:“父亲母亲,三婶给我了好多礼,想要给三叔谋个一官半职,我看林州刺史就不错。”
侯爷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孤女(二十二)
侯爷很想反问楚玉知不知道刺史是什么官职?那可是三品官, 牧守一方,实权在握。
若是再进一步,都能赶上他费尽力气谋求到的这个节度使了。
但他到底不想得罪金娃娃, 只能苦笑一声, 劝道:“玉儿,你三叔从未当过官, 哪能一上来就当刺史?不如日后在燕北给他谋个书吏官当当?”
楚玉摇头, 说道:“可我答应了, 要给他谋个地方长官当当。”
侯爷对于楚玉的贪得无厌十分反感,但还是竭力稳住她,假装沉思片刻, 道:“既然是地方长官即可, 不如给他谋个县令,倒也不必认准了就在林州,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呢, 我看陵州的安县就很好。”
陵州多山林,瘴气丛生,又各族混杂, 极难管理, 那里每年都会发生朝廷流官被刺杀或因瘴气病死的消息, 真要将人送去陵州,说不好是去做官还是送命。
楚玉不惯着侯爷,直接问道:“父亲很讨厌三叔?”
侯爷神色一僵, 但很快就笑着说道:“都是一家子骨肉, 我怎么会讨厌他们。”
他确实很讨厌顾三,年少读书习武, 老侯爷儿子中最优秀的人不是他,而是顾三,一个庶子,样样都想超过他这个嫡长子。
侯爷仔细回想,出类拔萃的三弟是何时沉寂的呢?似乎是从他的生母死后,他就泯然众人。
他的生母,只是老侯爷后宅一个并不受宠的姨娘,向来安守本分,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儿子而死亡。
侯爷知道是老夫人动的手,因为老夫人并不允许庶子压过嫡子,侯爷继承爵位后,也帮助老夫人继续将二房三房压制得死死的。
楚玉又道:“我还以为,父亲也是那种看重嫡庶之分的人,心里的弟弟只有四叔呢。”
侯爷听到顾四的名字脸都沉了下来,从前他最讨厌的弟弟是顾三,如今却是顾四这个同胞兄弟。
侯夫人隐约知道丈夫的心结,但一想到丈夫让她疼爱庶女,她立马眼珠子一转,在一旁瞎起哄:“侯爷,如今侯府上下正是拧成一股绳的时候,三叔一直侍奉您和老夫人十分恭敬,再没有什么比骨肉至亲更可靠,不若趁此机会,谋个富庶地方,拉拢一二?”
侯爷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是扔出去的飞镖开始往回扎。
但相比较顾四,侯爷确实也觉得顾三没那么讨厌了,可就这样轻而易举给他谋前程,他又觉得很是不爽,说道:“官位没那么好谋,三房无功,凭什么花那么大的力气。”
楚玉:“怎么就没有功劳了?”
“嗯?”侯爷不解。
楚玉理直气壮:“三婶给我送礼了呀。”
侯爷:……
刀子砍在自己身上后,侯爷忽然理解了妻子,难怪妻子这么讨厌楚玉,他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永远得陇望蜀,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往怀里搂,他心下盘算着,等天下在手,第一件事就是替妻子料理楚玉。
但他也明白,这样的人也有她的好处:浅薄,一眼就能让人看透,容易控制。
侯爷想着还没有拿到手的怀王宝藏,将不满压在心底,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说道:“玉儿这样说也没错,能哄你开心,就是他最大的功劳。”
楚玉立马顺杆往上爬:“那父亲答应给他谋求林州刺史之位?”
侯爷想骂人,暗道这到底是收了多少好处,还缠着刺史不放呢。
侯爷说道:“林州刺史不行,但可以在林州给他谋个县令,日后再慢慢运作刺史之位。”
听着这熟悉的画大饼,楚玉并没有拆穿,她深知想要开窗户,必然要先掀屋顶。
“那就泰昌县吧,泰昌仓所在之地。”
泰昌算不上富庶,但因为气候缘故,十分适合储存粮食,因而泰昌仓里储备了大量粮食,足够造反几年用的数量。
侯爷一秒否决:“泰昌县县令的位置盯着的人太多了,不可。”
“常县如何?那里出产的太湖石天下闻名,不愁没钱花。”
侯爷再次否决:“常县是三皇子的钱袋子。”
楚玉一脸不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州能看的就只剩下永县和淮县了。”
侯爷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永县有个金矿,太过显眼,淮县倒是有五成把握。”
侯爷口中说着五成,实际上却是八成,相比较其他几个有特色的县,淮县颇有些寂寂无名的意味,运作起来并非难事。
楚玉却还是不满意,说道:“我还是更喜欢永县,谁不喜欢金子呢。”
侯爷眼见她已经有了要认准永县的意思,立马说道:“淮县,三天之内,你就能等到我的好消息。”
楚玉皱眉,依旧一脸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一旁的侯夫人心下觉得有些怪异,毕竟今天楚玉太好说话了,往常她可是一言不合就发疯的人,怎么就学会了见好就收。
侯夫人思虑再三,也只能想着这是因为楚玉是在替人办事,所以她在敷衍。
楚玉也不怕侯爷猜出宝藏在淮县,毕竟想要拿到宝藏,除了需要玉佩做钥匙,还要破解重重机关,非精通墨家机关术者不能解。
办完了私事,楚玉觉得也得意思意思办点公事:“父亲,既然要经营燕北,那铁矿便是重中之重,这本册子上详细标注了燕州铁矿所在地,甚至该如何开采,我祖父也早有谋算。”
莫老爷子确实为原身这个孙女操碎了心,只可惜许多东西都在进侯府后不久被“遗失”了,在很多年后才出现在薛映兰儿子手中。
侯爷谋划淮县县令,也要置换出许多政治资源才能得手,如今拿了这册子,他也有一种勉强回血的感觉,心下暗道楚玉还算上道。
[宿主,就这么轻易将册子交出去吗?]s13号见楚玉没占到便宜,比它自己吃了亏还难受。
楚玉轻笑,说道:“铁矿开采,需要调配大量人力物力,投入大,见效慢,我等着摘果子就好。”
侯爷拿到了铁矿册子,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是不经意一般问道:“我记得你身边还有个老仆,怎么许久未曾出现了。”
楚玉听他提起吴叔,脸上笑容未变,说道:“吴叔见我嫁得良人,他便放心了,如今已去江南寻地隐居。”
侯爷佯装责怪,说道:“你这个孩子,如此忠仆,竟然就让他这般悄无声息离开,论理,我与你母亲也该赠送程仪,谢他多年对你忠心耿耿。”
“父亲母亲慈爱,我也不能太过不知好歹,怎好再让你们破费呢。”楚玉说道。
侯爷和侯夫人对视一眼: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知好歹呀。
侯爷也没有戳穿她,而是问道:“你这忠仆去了江南何处呀?我在江南也有不少旧识,或许可以照顾一二。”
楚玉故作不知这是他的试探,毫无隐瞒:“吴叔只说要去临安,等抵达之后,他会托人给我来信。”
侯爷点头,说道:“等收到他的信,务必要告知为父,到时我也好让旧识照看。”
楚玉自然满口答应。
侯爷又道:“说起来你爷爷留下的宝贝,你还没弄明白在哪吗?”
楚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实在是太笨了,到现在还读不懂爷爷的暗示。”
“他老人家留了什么暗示,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帮你参详参详。”侯爷说道。
楚玉随口敷衍道:“回头我就让人送过来。”
至于回头是什么时候,楚玉压根不提。
等她离开之后,侯爷立马唤了亲信过来,派人去临安追踪吴叔行迹。
这一切楚玉故作不知。
三天后。
三夫人一脸喜色,看着丈夫道:“侄媳妇倒是说话算话,这么快就将事情给办成了,淮县县令,就是不知道这地方如何。”
顾三闻言,说道:“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虽不算特别富庶,但也算民风淳朴,常有客商往来,那里的金皮李很有名。”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她糊弄我们,随便找个地方打发我们。”三夫人一想到多年来受的委屈,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说道:“咱们也算熬出头了。”
顾三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妻子的脸颊,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如今又害你花费许多银钱,才为我谋得这个官职。”
三夫人赶忙摇头:“我送的礼她大部分都退回来了,只象征性的收了点东西,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没花多少钱。”
三夫人想到这,又道:“他们都说侄媳妇是个钱串子,说她贪得无厌,可我觉得她人挺好的,蓉姐儿昨个从侯府回来,还说大堂嫂教她管家,带她习武,拿她当亲妹妹看,很是亲近。”
顾三自然明白这是楚玉有意拉拢,感慨道:“咱们这位世子夫人,不是普通人,大哥这次怕是要看走眼了。”
三夫人闻言一惊:“夫君,难道你觉得,侄媳妇和大哥夫妻不是一条心,可我亲眼瞧着,侄媳妇和大嫂如今亲近得很呀,就是亲母女也不过如此。”
顾三轻笑一声,说道:“大哥大嫂从来不是知恩图报的人,我不知道他到底图谋孤女身上的什么东西,但这个孤女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咱们呀,如今上了她的船,日后听她的便是。”
顾三想到这些年来,妻子花费了不知多少银钱,却连一个机会都砸不出来,这全然是因为他的好大哥在从中作梗,因而相比较亲兄弟,他倒是更愿意站队楚玉。
如今唯一的女儿也跟着楚玉,只要能为女儿求个好前程,这条命给她都行。
转眼便到了启程之日,侯府大半主子离京,金银财物全部装箱带走,大件家具摆件留京封存,失去了这些华美之物的侯府,好似在一瞬间衰败一般。
车队从城中出发,延绵数里,一眼过去都望不到尽头。
马车上,顾雪云忍不住向侯夫人抱怨:“真想不明白,父亲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偏要去燕北那样的乡下地方。”
侯夫人瞪了她一眼,道:“你父亲自有他的道理,不要多言。”